办丧事家里卖掉了一大一小两头猪,鸡也很零落,没人照管,让黄鼠狼叼走了好几只。有一只躲到石娃床下,一只眼睛贼亮的黄鼠狼赶进来,咬住脖子拖走了,青天白日,嚣张得很。只有一头老黄牛还在,黄牛站在场院里拉屎的时候,父亲找来箢箕盛着,然后站在旁边眯起眼睛发愣。有一坨牛粪稀稀拉拉挂在箢箕的篾系上。牛拉完了,等了半天,不解地斜睨着主人。石娃看着纸烟上的灰笔直地保持着烟的形状,然后突然掉下,落在父亲脏旧的解放鞋上。
“你妈她,就这么走了。”晚上父亲坐在儿子床头,抹着褶子里的泪水。他没有哭,是皱纹里不由自主有水。默默坐了半天,方回自己房里。
“石娃,你要是个傻子,我们早把你弄死了。”另一个晚上,父亲说。石娃感觉心脏异样地跳动了一下。他的心脏越来越弱,有时觉得气都吐不过来,但是他不说。
然后又一个晚上,父亲又道:“你师叔那次来,其实我知道。我是回来取点东西,碰巧赶上,我想只要你妈心里好过些,怎么都好,就又回了采石场。”
又一个晚上,石娃突然说:“我们进城。”父亲搓着粗糙的大手,既兴奋又犹疑,他也在琢磨这件事:“现如今大家都往城里挤,城里不好谋事,我搬了半辈子石头,累活也做不动了。”
但是父子俩还是下定决心去了大姐所在的城市,哪怕只是待一段时间。牛卖给邻居,房子也交给别人照看,田也交给别人。
一个没有女人的家,没有活气,人待在里面,心只会越来越凉。
石娃二十五岁那年,他父亲六十一岁,他们进了城。
出门前,父亲让大姐给他们租了一间房,还从旧货市场买了一辆车厢在前面的旧三轮车。出门时他们就带了两床被、几件换洗旧衣,还有石娃锈得很厉害的折叠式轮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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