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它还是一棵弱不禁风的桂树苗儿,被老人买回来栽在庭院里。
庭院的主人只有一老一少,男人和女人经常在外面打工,一年很少回来。
培育它的日子里,老人有时浇点水,有时用木棒松松土,有时还会将碎菜叶子盖在土上。要是它的那根叶子不好看,老人就用剪子小心翼翼地修剪好。
老人年年如此。
它吸收得很快,咂了咂嘴,甜甜的,泥土里有老人的爱意。
它知道老人还有七根黑发,知道老人左手手腕处严重骨折,知道老人左腿不方便,不能长时间站立。它想快快长大,为老人撑起一片绿荫。
秋天的日子里,他努力往上窜一寸,努力将枝条往外伸一寸,努力开出一片金色的诗意。它长高了,高出了墙壁。无数枝条延伸,黄褐色的、棕色的,裹挟着一抹缠绵的绿色印记,一条浅黄色丝巾。
老人已不需要时常照顾它了,老人经常带着小孩。老人在它下面干各种农事:晒稻谷,晾腊肉,扎草堆……小孩很调皮,经常捣乱。有时将刚择的韭菜和新鲜的蚕豆混在一起,一溜烟跑开。或者轻轻碰倒老人刚竖起来的草堆,看着接二连三倒下的草堆,拍手称快。或者老人刚铺平一院子的稻谷,“嗒嗒嗒”几个脚印开出了条路。
老人偶尔也会傻傻一笑,收拾好小孩留下的烂摊子。
老人干活的日子里,它看到一粒微缩的枣核一遍又一遍挂面、打黄豆、酿酒,枣核腿疾越来越严重,站起来必须有东西撑着。它尽力将躯干朝枣核干活的地方挪了挪,尽力长粗长壮些。
它有时讨厌小孩,讨厌他破坏掉老人的劳动成果。不过,他知道老人喜欢小孩,经常抱着他在树下面午睡。老人经常拿着把蒲扇,一晃一晃给小孩扇风,有苍蝇叮在小孩脸上,轻轻挥动扇子。老人坚持不住,把头靠在小孩身上,身体上下起伏,伴着重重鼾声。小孩有时醒了,不说话,继续睡,直到老人醒了。它尽力伸长每一枝条,每一根叶子,将所有阴凉笼聚在祖孙俩身上。
这年秋天,它脱胎换骨一般,叶子又宽又大,墨绿,油亮。无数米粒般的花苞星星点点地挤满了枝丫,也有玲珑的花朵乱哄哄地在繁枝上闹着开,捻着金色的诗意。空中飘满了优雅的花香,每一朵细小的花都承载了这醉人的诗意,承载着老人的褶皱、伤疤。
老人和小孩也惊住了,从来没想过瘦弱的它,会变得如此美丽。它静静地开,默默得放,继续把清香送到庭院的每个角落,好让老人和小孩远远地也能闻到。
老人在它下面停驻的时间渐渐多了,老人的话匣子也渐渐打开。它知道了老人很想男人、女人,经常担心他们;它知道了老人左腿不好,但从不在子女面前吱一声;它还知道了老人经常夜里失眠睡不着,因为老人旁边是空的……
庭院的生活很普通,老人、小孩很普通,它也很普通,但普通往往是细水长流的诗意。
这个世界,这份诗意真是一种高尚的的权利,可以统辖人的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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