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宋词很感兴趣,经常抱着一本词集趴在书桌上细细玩味。我认为古人填词以柳永为最高境界,而不是苏轼。我曾经拜读过柳永的大作《雨霖铃》,里面最真实、最质朴、最没有雕琢的就数一句:“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每次看到这儿,眼前都会映出一幅感人至深的画面:即将告别家乡的游子与送行的亲人泪眼相向,双手紧握,不想分开。
告别家乡,告别亲人,以后呢?柳永仅填了——“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就匆匆结尾。不错,知己离散,就好像当年没有奏完的“高山流水”一样,把心中一切的感念都埋在心底,一个人低着头,默默地在人生的征途上行走着。
真需要这样吗?其实未必。
我想起以前的一位朋友,从小玩到大,可谓是形影不离,情同手足。后来他要出国了,你猜怎么?他竟然要坐船去!也许他要学巴金先生,不同的是巴金漂印度洋、地中海,可他却漂太平洋。
船,就要起航了。汽笛拉响,可我怎么也找不到这位朋友。最后我将目光避开哭天喊地的人群,才在船首看见他,正潇洒地走在甲板上,看着远方的海岸线,头也不回一下。
将近一个月过去了,我盘算着船也该在美洲登陆了,才打了个越洋电话。我问他当时为什么不回头看看。
结果他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我为什么要回头?想回头看的话,我就不走了!”
搁下电话,我真不理解这位朋友的心态。于是,又抱起词集,趴在书桌上细细品味着……
转眼间,朋友离开已近半年。秋天替代了夏天,冬天替代了秋天,终于到了数九的寒冬。
一天夜里,我迷迷糊糊地钻进被窝,正要睡下,忽然想起外门未锁。我本能地一下掀开被子,跳下床走在冰冷的空气中去锁门。就在锁上门的一刹那,我心底一震,突然理解了朋友当时的心态……
告别了祖国,就要面对异乡;告别了童年,就意味着成人;告别了温暖,就要面对寒冬;告别了亲朋,就意味着面对陌生……告别了一种旧事物,同时也迎来一种新事物。在告别与迎来之间,没有真空,没有时间对过去留恋,也没有必要对留不住的东西留恋。
我突然觉得柳永太“小”。
我们都是男子汉,是男子汉就不应该留恋温暖的火炉和爱。告别这些优越的条件时,你我都不要回头,都要勇于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赢了,固然可喜;输了,也不要紧。告别失败,从头再来,总有一天你会赢,我也会赢。
不要回头,告别现在,我和你都将赢得一片灿烂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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