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太夫家死得早,李老太不到三十就守了寡,靠帮人带孩子,硬是一个人把儿子从七八岁的时候拉扯成人。
儿子上了班,成了家,三个孩子陆续来临,一家五口,三代人,挤在一间屋子里住。
怎么住呢?一间屋,先一分为二,外间生火吃饭,里间摆一张床,儿子儿媳住,往上再自己搭了个小阁楼,李老太和仨孙子住楼上,楼梯平时得收起来挂在墙上,有人上下的时候,才取下来,朝楼口斜着一搭,人弯着腰,四肢并用爬上去。
李老太那时候差不多已经六十来岁,头发早已经白完了,就连白头发,剩的也不多,头顶上,稀稀落落,都看得见头皮。洗头的时候,烧点热水,用大碱洗,几十年就这么过来的,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儿媳妇三十来岁,别的都好,李老太最看不顺眼的,是洗发非要花钱去街上商店买,两个瓶子装回来,一瓶黄色,一瓶红色,洗个头发,最少得花上大半个小时,慢慢洗,洗完了,先是拿手拧,然后用干毛巾弹掉水,慢慢擦干,天气好的时候,在坐在门口的阳光下,美滋滋的用梳子来来回回弄上半天,又黑又亮,香喷喷。
李老太瞪着儿媳妇,眼睛里快要喷出火星来。
李老太私底下跟儿子嘀咕,你妈我活了大半辈子了,我要这么糟蹋钱,还能把你拉扯大?日子可不是这么过的,你可得好好管管......
儿子嗯嗯啊啊,没有说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
李老太又跟儿媳妇说,过日子啊,讲究个细水长流,好看有啥用啊?好看又不能当饭吃!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呢....
儿媳妇嗯嗯啊啊,不知道是听明白了,还是没有听明白。
没多久,两个瓶子里黄色红色的膏才刚刚用完,儿媳妇又拿去街上商店装满回来了,李老太知道自己算是白唠叨了。
李老太那口气得找个地儿发,这天正好家里就剩了她一人在家,李老太瞅着那两个瓶子,转身拎了瓶热水倒进盆里,拿热水把头发浸了浸,迫不及待随手开了一瓶,倒了半瓶在头发上,狠狠地搓了起来。
就你知道享受是吧?老娘今儿可得好好伺候自己一回!
黄色的膏状物,黏黏的,有点儿香,倒在头上,微微凉,李老太用力搓,手指掠过头皮的皱褶,把膏液尽量均匀地分配给所剩不多的头发,奇怪!搓洗了半天,这玩意儿,怎么连个泡沫都没有?急匆匆拿热水浇了上去,再搓,更粘了,头上手上,像被泼了一大勺猪油,洗不净,擦不干。
李老太心里更来气了,这娘们儿,心眼可真多,想必是提防着怕我用,给换了别的啥药吧?
想开口大骂,家里没有一个人,骂给谁听呢?
气得想要跺脚,儿媳妇回来了,一看李老太本已稀疏的头发被凝结得只剩了几缕,噗嗤笑了。
妈,你开错瓶子了,这不是洗头的,这叫护发素!
护发素?
名字、功能、用法、用量,李老太几十年只有使用大碱的经验,一句都没有听懂,她心里只是想,老娘可算是被你害了,吃了你的哑巴亏,我们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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