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0XX年春天,那是一个晴天的傍晚,我吃饭以后,趁闲暇之余,去“凉风洞”看我曾经所买的那块屋基。路过一位老人的门前时,她站在门外,朝我看了一眼,轻轻地问道:“你回来了!”
我回过老人的问话,伴随火桶中冒出的浓浓炊烟,尽情猜想老人的生活,以及那些炊熟生活的柴草……其实,老人并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老人。或许是老人有些眼花,认错了人,因为我很少路过那儿,她根本无法认识我;或许她从来就是那样,面对过路的人,不管认识与否,总喜欢给人温暖的问候。但不管怎样,老人的礼貌行为,值得我学习。从此,我也就记住了她。
四年以后,我被城市开发挤掉七十平米的旧房,拉着摇摇摆摆的家,唯有退到那块屋基上去修房造屋,于是我与老人成了邻居。从此,每当进出的时候,老人又多了一句问候——你要出去?特别是冬天,只要看到我过路,她会顺便抓一把垃圾到火桶里,希望我能在那里烤一烤,暖和身子,手脚不僵,去做什么都可以。
后来,我发现老人的行动,并不是针对我个人而言,而是只要有人过路,她就会问候人家,便从自身的感受出发,联想到他人的寒冷,顺便添把柴禾,给过路人送点温暖,似乎理所当然,因为那些捡来的垃圾,又没有花一分钱。
有一天,邻居给我介绍,说:“老人今年八十四,老伴死得早,儿媳待不得,嫌她老了,脏脏臭臭,不讲卫生,叫她单独在一楼住。她吃住都在一间屋子,粮食也是儿媳过给她。平时,她爱煮就煮一顿,不爱煮就饿一顿,即使有毛有病,不管多少天,也没有人管她。每年,即或过年过节,儿媳顶多是叫孙子们抬一碗去放在她屋里,至于喜不喜欢,吃多吃少,全然由她。
我发现老人最节约,舍不得随便丢掉一点东西。有一天晚上,我开会回家,路过老人的门口时,只见火桶烧得通红透亮,锅里煮得呼呼热响,照在墙上的火光映到锅里,不断嚼噬着那些热气腾腾。我隔远就闻到味道有些不对,于是上前与老人打招呼,问她锅里煮的什么。老人站起来,回答说:“酸菜稀饭,还是前几天剩的,因为当时头痛,没有吃完。”
我告诉老人家,稀饭变质了,吃不得,能不能煮点别样?可是,老人添了一把垃圾在火桶里,说:“我鼻子闻不着,倒了又可惜,管他点呢,老了也死得了,还总(反正)造孽!”我反复劝她不要吃,可她还是固执。当晚,我回到家里,半夜睡不着,心头总想,老人过得了今晚吗?
第二天,我清早出去,看见老人坐在火桶边,双脚前伸,安然地烤着火。此时,我一夜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去,因为老人安全了。
说到老人的床铺,让人摆脑壳,别说狗窝,连猪窝都不如。且看一张老床,黑如墨漆,冷落墙角,像一个乞丐蹲在那里,面对晚来的饥饿,虽有渴望,但终究无语。至于床上垫些什么,不得而知。单看盖被,烂得稀奇,千疮百孔,如同一张遮阳网,毫无温暖之感。床上放些衣服,好似地上的柴禾,乱七八糟,与垃圾没有两样。
许是老人惯于古老,不会现代化,关乎电的东西,如太空人到地球,根本不认识。听她说:“最初安得有灯,后来灯炮烧了,就成为摆设……”从此,她就在黑夜中过日子,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反正自从我认识她以来,她屋里就从来没有亮过灯。老人日常进出,全凭自己的感觉,有时只能借柴禾取点光明。她就像回到了原始社会,过着原始的生活。
再看老人的柴禾,也是十分艰难。老人虽然老了,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但也不得空,因为生存的需要,时间对于她来说,依然很宝贵。她每天都要为自己的柴禾而不断行走,以及细心的寻找,那街道岔口的'垃圾桶,常是她欣然的向往。有时老人也走得很远,不是因为找不到垃圾,而是因为去迟了,被“世上的妈妈”喊走了。所以,她常是起得很早,要赶在“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像根草……”之前,不然只要垃圾车过路,她又要面临远行的寻找。她想了,只要自己活一天,就要与柴禾打交道,就得依靠自己,除非生病起不来,或离开了这个世界,不然老人都是没有办法的。
那些捡来的垃圾,老人将它存放在屋里,每当需要的时候,她就会抱出来,点燃生活的希望,特别是一日两餐,更与烟尘胶臭有着不解之缘,甚至成了唯一的依靠。有时,她也烧起烤火,特别是冬天,常烧得大火连天,也许老人就要这样,才感到很舒服,这似乎也成为她驱散寒冷和化去家庭冰窖的最佳方式。
塑料和胶皮燃烧时,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臭味,尤其是那些泡沫,更是烟尘雾重,四散黑灰。为此,经年岁月,白变黄,黑更亮,老色更深,黑屋如苕洞,让人摸门不着。每当我路过老人的门前,只要看到炊烟升起,就知道老人的生活已经有了着落,于是老人又过了一天,其活着的痛苦就少了一天。
我在乡下工作,有时因为繁忙,三五月不得回家,但只要回家,路过老人的门前,不管她在不在,总是不自学地要朝她门边看看,或徘徊一会儿,猜想老人是否健康、是否还在世、是否生活有所改变,包括她儿媳们的态度和思想认识。
二0XX年四月二十六日,天下暴雨。之后,我回家查看房屋,路过老人的门前,看到路边的残灰,以及未燃过的烂衣片时,就知道老人的去向了,哽咽而叹:“老人啊,你终于解放了!其实,你活着也是痛苦,走了还要好些,祝你在天国快乐和幸福!”人老来还小,更多需要的是照顾,不是你的活法有错,而是儿媳们没有尊严。
老人走了,问候还在,几年过去,其生前的炊烟依然萦绕在我的心头。我有些惭愧,毕竟三年过去,我都没有将她写出来。实话说,还是老人在世的时候,我就想好的题目,一直存放了十多年。有一天晚上,我梦见了老人,她还在原来的门前烧火烤。当我过路时,她还是那句问候:“你回来了!”我明白,老人有她的心愿——小毛啊,你爱好文字,手头有支笔,又能写,怎么不把我写出来?所以,时至今日,我还得将她翻出来,写个踏踏实实。
有时,我总在想,也许这样,我才真正对得起老人,以及老人的儿媳与子孙们;也许这样,我才放下心来,既不欠自己的账,也不欠社会的账;也许这样,我才更平静一些,因为我说出来了,使老人不再在我心头滚来滚去。不然,每当我从她原来门前路过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要想到老人曾经的炊烟,就像她生前还在那里煮饭、洗碗、烤火,漫过余生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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