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鹏鸟是自由与豪放不羁的象征,这与李白热爱自由,豪情万丈的性格相符。
所谓“意象”,简单说来就是主观的“意”和客观的“象”的结合,也就是融入诗人思想感情的物象,是赋有某种特殊含义和文学意味的具体形象。李白诗中大量运用了“大鹏鸟”的意象,将自己的政治抱负与个性特征寄予其中。
一、吾观摩天飞,九万方未已
李白一生中重要的活动都是在唐玄宗开元、天宝年间进行的,也就是我们所说的盛唐时期。这一时期社会经济繁荣稳定,社会环境太平安乐,使得李白这个有理想有抱负的青年跃跃欲试,想要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在这一时期,“大鹏”是诗人旷达乐观,豪迈飘逸气概的完美体现。
鲜衣怒马,年少轻狂,求仕不得,挥笔写下著名的《大鹏赋》。“激三千以崛起, 向九万而迅征。背嶪太山之崔嵬, 翼举长云之纵横。左回右旋, 倏阴忽明。历汗漫以夭矫, 羾阊阂之峥嵘。簸鸿蒙, 扇雷霆。斗转而天动, 山摇而海倾。怒无所搏, 雄无所争。”[1] 自比为大鹏的李白此时壮志凌胸,就算遭遇了求仕的不顺也依旧豪放不羁。作为才子的李白,身处盛唐,希望能建功立业,辅佐明主,“方希佐明主,长揖辞成功。”此时的李白就如同他诗中所写的大鹏一样,斗志昂扬,豪情万丈。
在李白的诗歌中,大鹏鸟这个意象始终存在。大鹏高大健美,充满力量感,象征着李白的昂扬斗志和豪放不羁的性格,也寄寓了李白对于仕途的憧憬和他的政治抱负。“大鹏”这个意象起源于庄子的《逍遥游》。“北冥有鱼, 其名为鲲。鲲之大, 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 其名为鹏。鹏之背, 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 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 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 天池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 [2]庄子借助“大鹏”这一意象,表达了他的人生境界和理想追求。因此在《逍遥游》中,“大鹏”不仅代表了远大的志向,还代表了对绝对的个性自由的追求。而唐王朝道教之风盛行,崇尚自由洒脱,遗世独立更为文人所追捧效仿。道家尤其继承庄子遗世独立的思想, 追求绝对自由、蔑视世间万物的傲然态度, 与李白的处世态度惊人地相似。因此, 庄子笔下出现的大鹏意象, 自然成为李白经常描写的寄性之物,是其诗作中重要的精神象征之一。
在李白的早期作品中,“大鹏”更多的是寄寓了青年李白对于建功立业、不受世俗羁绊的强烈渴望。“北冥有巨鱼, 身长数干里, 仰喷三山雪, 横吞百川水, 凭陵随海运, 悼赫因风起, 吾观摩天飞, 九万方未已。”[3]气势雄浑,想象瑰丽奇伟,给人以狂放洒脱的强烈印象,突显出诗人卓绝的理想和高洁的志向,是盛唐时期积极进取、奋发向上的时代精神的绝佳体现。怀有大丈夫必有于四方之志的宏伟志向的李白, 在这样的气息席卷之下, 常常在诗篇中展现这种昂扬奋发的时代精神, 借以抒发乘风破浪、直击梦想的豪情壮志, 这正是那个时代旺盛生命力和浓烈豪情的展现。以大鹏作比,正是他此时心怀壮志,豪情激荡的真实写照,表现了他对实现个人理想的自信与执着。
年轻气盛,裘马轻狂。“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李白将大鹏视为自己的化身, 将自己的人生理想与豪情壮志赋予大鹏, 对振翅高飞的大鹏倾注了无限的热情, 尤显其飘逸不群之态。他笔下的大鹏汲取了庄子傲视世俗、追求自由的精神,赋予了大鹏新的思想内涵:儒道思想的融合、自由精神的追求、豪迈个性的释放。大鹏这一意象无疑更加具有独特的魅力。
盛唐时期的文人普遍有强烈的建功立业的愿望,青年时期的李白也有着积极的入世精神,不过他对功业的追求不是为了获取富贵,而是为了显示“安社稷”、“济苍生”的才能。《大鹏赋》等诗更是表达了他的.宏伟抱负与不服输的昂昂斗志。
二、群沙秽明珠,众草凌孤芳
在中期,“大鹏”是诗人耿介高洁、孤直叛逆性格的体现。在经历诸多困难挫折之后,此时的李白,在早期的意气风发、不可一世中已经有了更多的不屈、叛逆的心态。在谒见渝州刺史李邕之后,他写下《上李邕》。“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世人见我恒殊调,见余大言皆冷笑。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以振翅高飞的大鹏自喻,不与世俗合流、不与污浊同列的思想在这首诗作中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他在困境中奋起,不服输不放弃,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与挫折中站起。
经历了壮年丧妻,满怀对家人的愧疚的李白,此时的金门传召,使他终于时来运转,担任翰林供奉一职。由于他天性狂放傲岸,不作媚世俗态,遭到嫉妒者的谗言中伤,所以他始终没能担任要职。任职期间,李白还发现了朝廷内部昏暗的一面,对此感到厌恶和无奈。“群沙秽明珠,众草凌孤芳。”不到两年,他就上书玄宗请求还山,在朝廷上求出路的希望也因此而破灭了。之后李白纵情游乐于山水之中,但也时时为归隐和入仕的矛盾所困扰。对现实政治的失望使他想远离政治,但对自己才能的自负又使他不甘就此埋没,这种矛盾一生都困扰着李白。“我本不弃世,世人自弃我。”李白此时对朝廷一边失望一边又痴心不改。“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由那年少轻狂的少年变成中年时期愤愤不平却又无可奈何的诗人,李白心中充满了对世俗的愤怒与无奈。正如《逍遥游》中讽刺的“蜩”与“学鸠”一样,昂首振翅的大鹏正是诗人在嘲讽那些奸佞小人,用大鹏来抒发自己心中的愤懑与无奈,表达自己壮志未酬的惆怅。《大鹏赋》和《上李邕》是李白的理想宣言,寄托了他对祖国的拳拳赤子之心和对政治的伟大抱负。
李白受道家思想熏陶至深,他的思想也集儒、道、侠合一。如果说庄子《逍遥游》中的“大鹏”只是一种意象符号, 它代表的是一种逍遥自由、无所依待的理想境界,那么李白诗作中频频出现的“大鹏”意象则更多成为表现诗人卓然不群的气魄的载体,渲染上浓重的建功立业、不受世俗羁绊的强烈渴望, 显示出积极奋发的积极用世精神, 具有更多生命的张力与人格的魅力、人生的意趣。 他的政治理想是平步青云,一鸣惊人然后飘然隐退,“且放白鹿青崖间”,既建功立业又不失人格自由。与其说是儒家兼济天下的积极入世思想, 还不如说是一种旺盛生命力赋予的介入与创造精神, 以及对自己才能的夸张性和全方位认定, 使李白梦想做谢安式的宰相。他不追求世俗的高官爵禄、衣锦还乡, 而是希冀有一个显示自己的才能、雄无所争的气概、实现自我价值的机会。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没有实权的李白虽直言进谏却不受重用。官场失意,只好自我麻痹,消解烦恼。“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长期的落魄使自负的他自感壮志难伸, 英雄无用武之地。
三、大鹏飞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济
大鹏是诗人命运人生、自我生命历程的载体。现实毕竟是残酷和不尽如人意的, 面对残酷的现实,李白只能孤独的吟咏着“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而抱憾终生, 在盛世不遇、空怀抱负的巨大精神苦闷中艰难前行。即使在人生失意之际、仕途受挫之时, 李白的诗作中仍然充溢着张扬的个性、不拘的情怀,以大鹏自喻, 追求个性自由, 实现个人价值。
晚年的李白诗中的大鹏仍然蕴涵着诗人对自由与理想不懈追寻的精神。李白终其一生渴望出将为相, 渴望为帝王之师,常欲一鸣惊人, 一飞冲天,平交王侯。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始终游离于统治阶级集团之外。随着岁月的流逝, 他壮志难酬、报国无门的悲愤心情也与日递增, 他的大鹏之志与现实之间横亘着难以跨越的鸿沟, 振翅高飞、搏击长空的大鹏理想, 只能停留于诗文作品之中。他在晚年时期的《临路歌》中写道:“大鹏飞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济。馀风激兮万世,游扶桑兮挂石袂。后人得之传此,仲尼亡兮谁为出涕!” [5]
这首《临路歌》是李白的绝笔诗,可谓是李白一生的总结, 生动形象, 震撼人心。在人生即将逝去时他留下了这首诗然后饮恨而逝, 以大鹏的遭遇比喻自己的人生历程, 大鹏的举步维艰、茕茕孑立, 无疑是诗人不得志于其时的晚年生活的真实再现。《临路歌》展示给我们的是一只令人扼腕叹息的悲壮的大鹏,暗示此时的李白虽然依旧雄壮伟岸却也掩饰不住内心极度的痛苦和无奈。挥斥幽愤,发抒绝望,与《大鹏赋》中的超逸豪迈恰成对照。大鹏与孔子,和他早年的《上李邑》那样同时出现。早年那只“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的大鹏,如今已是“中天摧兮力不济”;“宣父犹能畏后生”的飞扬跋扈,变成了“仲尼亡兮谁为出涕”的黯然神伤。有心报国,却屡遭挫折。悲愤之余,他仍然相信自己的品格和精神,会给世世代代的人们以巨大的影响。虽心力不济,但坚信激励万世。
李白一生充满传奇色彩,就像是一个真正的神仙一样飘逸自由但也担负着国家的重担。他心怀报国壮志却又为奸佞所压迫而不得施展。从少年时期的“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到临终时的“大鹏飞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济。”从《古风》、《大鹏赋》到后来的《上李邕》,再到去世前的《临路歌》,同一个意象在李白笔下虽然如此不同,但是它们都是满怀豪情、气势磅礴的。即使是中天摧折,也仍然相信遗风可以激荡万世。虽然理想幻灭,以失败告终,但仍不失其英雄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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