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钟敲过6:30,曦微晨光穿过落地窗帘的几处缝隙悄悄到访,瑛子揉揉惺忪睡眼,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然后学着郝思嘉的样子对自己愉快地说:“嗯,又是新的一天!”突然想到答应给朋友带的书,便跳下床一阵翻箱倒柜,在电视柜的最下层抽屉里竟发现一个绿莹莹的苹果味果冻孤零零地躺在抽屉的角落,那落寞的样子好像在对我说:“主人,快来吃我啊!”我瞬间听懂了她的心声,于是,也在心里默默地回道:“好的,很乐意为你效劳,果冻小姐。”
瑛子又躺回满床的凌乱里,缓慢地吃着果冻(因为只有一个),第一步,先撕开一个小小的口子,轻轻地把浮在上面的果汁吸干净(满足地叹口气);第二步,果断地把上面的塑料薄膜全撕下来,舔一下冰冰凉凉的光滑表面,舌尖上便产生一种滑腻的幸福感(不自觉地又轻叹一声);最后一步,整个全吃掉。瑛子一边嚼着果冻一边目光涣散地望着天花板,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
其实,每个人都有TA的死穴,瑛子的死穴就是吃东西。小时候,听邻居的叔叔阿姨说,女孩儿一定要富养,因为多数女孩儿都很馋,不给她吃满足了很容易因为一口吃的就被坏人带跑偏了,从而误入歧途。
瑛子就是这样的人,不管爸爸妈妈怎么说,不能要陌生人给的东西吃,可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谁给的都吃,那快乐的样子用妈妈的话说就是“后脑勺都在笑”。还好,那时的民风淳朴,从没遇到坏人,才得以安安稳稳长这么大没出什么事儿。即使到目前为止,她的生命中还没遇到是一顿铁锅炖大鱼或是一大包零食解决不了的坎儿。
瑛子对果冻的喜爱呢,更是超出了其他任何小食品之上的,她甚至有把果冻当早餐的壮举。但最难忘的还是人生中的第一个果冻,也是这样的泛着绿光的苹果味,也是像今天这样的不期而遇。
她清晰地记得,那是小学二年级一个温暖的夏日午后,小朋友们手拉手冲出校园回家去吃中饭,瑛子走在一排小朋友中间,快到家的那条胡同路口的时候,她突然发现有个绿莹莹的小东西躺在墙根儿底下,阳光一照,便焕发出晶莹剔透的光泽,越发可爱。
凭借直觉,瑛子第一时间便判断出那是一个果冻,因为她看到别的小朋友吃过。那一瞬间,她的体内迅速分泌出一种类似多巴胺或者是肾上腺素再不就是荷尔蒙之类的快乐物质,大脑兴奋、呼吸加快、满面潮红,她的心里活动极为复杂:刚发现时的激动,怕别的小朋友发现要和她抢的焦虑,还有迫切想要吃一口的急切。
快走到跟前儿的时候,瑛子急中生智,连忙用脚踩住了果冻,然后蹲下身子假装系鞋带,等小朋友们都走远了,赶紧捡起果冻一阵风儿似的跑回家。
一边敲门一边迫不及待地撕开果冻的塑料薄膜,瑛子异常清楚地记得,当时因为太过激动手都开始不自觉地哆嗦着,刚撕开就整个塞到嘴里,因为她怕来开门的妈妈发现她捡东西吃。又是怕被发现的紧张又是终于吃到果冻的开心,一时没控制出,整个囫囵吞了下去,差点没噎死。从那以后,瑛子明白了四个字的意义:细嚼慢咽。
后来上了中学,超市里开始卖一种叫“水晶之恋”的心形夹果肉的大果冻,一经推出,便坐上果冻贵族的宝座。每次走到水晶之恋的货架前,她都会失神地发会儿呆,很想很想吃可惜又没钱买。午夜梦回,瑛子曾想过偷妈妈的钱但没敢,甚至有一次逛超市,竟萌生了偷果冻的念头,还好因为胆子小,转了几圈还是没有付诸行动。(多年后,瑛子和老公说起这件事儿,老公肃然起敬地说:“你呀,不是穷疯了就是馋疯了。”)
可能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心理吧,越是得不到的越觉着是最好的。从那时开始,瑛子就有了人生中的第一个明确目标:谁要是能给她买一辈子的水晶之恋,她就嫁给谁。
高中的时候,那个送给她大果冻的男生终于出现了,她相信这份缘一定是上天注定的,要不,他怎么可能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呢?
一个晚自习后的夜晚,瑛子在校园的小树林里颤抖地接过人生中的第一封情书和人生中的第一盒水晶之恋,她看一眼情书再看一眼大果冻,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儿了,那份美好的感动也说不清是因为情书还是因为果冻,也许两者兼而有之吧。
‘’嗯,好吧,这辈子就和你过了,因为只有你猜中了我的心思。‘’瑛子郑重地在心里兑现着自己曾许下的诺言。其实,那会儿中学生之间流行送水晶之恋,青涩地探索着恋爱的感觉。可是,那时的瑛子被巨大的幸福感冲昏了头脑,深信自己遇到了能猜中她心思的人,她想这一定就是所谓的“心心相印”。很快,她就无师自通地开启了‘’贤妻良母‘’的模式。
下了晚自习,每每同寝室的姐妹们都在打着充电灯用心苦读的时候,她却一个人跑到水房去给人家洗衣服,冬天的时候热水用光了,就用冷水洗,手都拔得通红不听使唤了,可是一想到一会儿洗完就可以躺在床上吃甜甜的大果冻,就又有了动力,越洗越来劲。
姐妹们都笑她:就为了一口吃的,把自己当保姆了,楠楠(瑛子的小名儿),你可真是没出息。哼,我就没出息,咋滴,你们管着么?瑛子总是这样幸福地说。当然喽,高中一毕业,大家也就各奔东西了,但有时看到果冻还是会不自觉地想起那时晃着两根麻花辫傻乎乎地给人家洗臭袜子的自己,然后不自觉地笑出声来,云淡风轻。
昨天,瑛子自己在家一边吃芒果一边看了《前任3》,尽管有些桥段浮夸牵强,但很多瞬间她突然看到了曾经那个执着得近乎傻气的自己,竟笑着流下泪来。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曾经深爱过的人会反目成仇;她不明白为什么很多女生口口声声地讨伐是那个男人浪费了自己最美好的青春年华,一副悔之晚已的委屈样子;她更不明白为什么当缘分走到尽头时,还有人紧抓着不放,那个样子,真的好丑。他们或她们都是结果论者吧。
诚然,人是有感情的,来过心里的,谁都忘不了。其实,即使是现在想来,瑛子也从来没有因为年少时那段不成熟的感情没能考上理想大学而后悔过。人嘛,就活一个“情”字。她总是这样地说。
不是要牢牢抓住某个人,相遇一场,能够结伴走一段路,即使很短,已是莫大的缘分,能陪你走完一生的更是寥寥。人与人之间,缘聚缘散,真的无从把握。在一起时,好好珍惜;分开时,认真说再见,你我便不负相遇一场。
因为只有那个人在那个特定的时间曾给过你那份别样的感觉,只有那个人曾在那个特定的时间珍惜过别人没有发现的你的美好,这就够了,没有谁欠了谁,谁又耽误了谁。放掉无缘的人,记住生命中的每份不期然的感动,这些都将成为生命中温暖的底色,这就是曾经的那个TA路过你的意义。
感谢你来过,不遗憾你离开。
前路迢迢,只愿君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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