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辈生活在毛乌素沙漠的石光银,自打记事起跟着父母搬过九次家,有时一年要搬两次,为的是躲避沙子,搬慢了要被沙子埋住,那真是沙进人退!他八岁的时候,跟同村一个小伙伴在沙窝里放牛,只顾四下寻找那一点点发绿的东西,没堤防天空骤然变黑,绝地朔风,沙翻大漠,顷刻间他就人事不知了……
一天后,父亲在几十里以外的内蒙古找到了他,而他的伙伴却再也没有找到,连同那头被一家人视为命根子的老牛,都永远地被漫漫荒沙吞没了。长大后他的话也不多,只是拼命干活,有事没事就爱跟沙子犟劲,20岁就当上了生产大队长。有些农村的大队长可以当成“土皇上”,他却一门心思摸索着各种治沙的法子。只要听到哪儿有治沙的能人或高招,一定要去取经,即便步行一二百里,也全不在意。
1984年国家发布新政策,私人可以承包荒漠。这好像是石光银等待了几辈子的机遇,立刻辞职承包了1。5万亩荒沙。签这么大的合同,兑现不了拿命都抵不了啊!家人不同意,亲戚朋友吓一跳,外人则开始叫他“石疯子”。这时候他说了一句话:“我这辈子就想实实在在地干一件事,治住沙子,让乡亲们过好日子。”想治沙就要植树造林,要种树就得有树苗,买树苗就得用钱……他缺的恰恰就是钱,愁得夜里睡不着觉,忽听到羊圈里的羊叫了两声。这鬼使神差的两声羊叫,一下子提醒了他,第二天一早,就要把家里的几十只羊和唯一的一头骡子牵到集上去卖掉。这可真是疯了,要拿全家的日子往大漠里扔啊!晚上妻子怎么也忍不住要唠叨几句,这个家并不光是他石光银一个人的。但还没说上两句,石光银就截断了她的话头:“睡吧睡吧。”他并不多做解释,连一句劝慰的话都没有,可能他的心里也没有底。所幸他石光银的女人贤惠,男人叫睡就睡,即使睡不着也把嘴闭上了。
石光银身上有股异常的疯张和倔犟,带着干粮常常在沙窝里一干就是许多天,当干渴难捱的时候,就用苇管插到沙坑里吸点水喝。那就像嚼甘蔗,把水咽下去,将沙子再吐出来。或许这就是造化的公平,在毛乌素的沙窝里,扒下一尺多深,沙子就是湿的,沙漠里的地下水位远比沿海大城市里的地下水位高得多,打井到地下8米就能出水。“毛乌素”在蒙语里是“坏水”的意思,可如今在毛乌素生产的“沙漠大叔”牌矿泉水,是水中的极品。这是后话。老天果然不负苦心人,第三年石光银成功了,种树的成活率达到90%以上。
二十多年来,石光银种树治沙22。5万亩,已形成四百多平方公里的防护林带,莽莽苍苍,吟风啸雨,蔚为大观。有人或许对用平方公里计算的树林,形成不了具体的概念,那么就说得再形象一点:将石光银的树排成20行50米宽的林带,从毛乌素可一直排到北京。若改成单行,则可绕地球一圈还有富裕。没有上过一天学的石光银,两次被邀请到联合国防治荒漠化大会上讲演,介绍造林治沙的经验。2000年,他先被“国际名人协会”评选为“国际跨世纪人才”;后被联合国粮农组织授予“世界优秀林农奖”(即“拉奥博士奖”)。
可是,他在治沙上最得力的助手、也是他唯一的儿子石战军,一条34岁的壮汉,在急急忙忙去买浇树苗的水管时遭遇车祸丧生。人们不是都爱说“好人有好报”吗?自知者不怨人,知命者不怨天。没人知道石光银是怎样化解了这巨大的苦痛,一向不爱多说话的石光银,却多次向家人和亲友们重复过一句相同的话:“我活着就是种林子,死了将林子交给国家。”
他一如既往的淡定、坚韧,他是沙漠的魂,是毛乌素的胆。据说毛乌素里的定边县名,原是北宋文学大家欧阳修所赐。而石光银用自己命运证明,定边只有定住沙,才能定住绿;定住绿才能定住魂,定住魂才能定边——“底定边疆”!
本文来源:https://www.010zaixian.com/meiwen/jingdianmeiwen/875342.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