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康!你认得那像片么?”似乎他已忘却常常告诉我的话了。
“是妈妈!”我回答。“妈妈,她前几天还来到我床上哩!”我想起做过的那个梦子。
“妈妈好么?”
“好!”
“你喜欢妈妈不是?”
“喜欢。”我看一下他的脸,接下说:“爸爸,你也喜欢
因为我忽然想到父亲的苦恼,以下的话便咽住了。
但父亲已低了头,摇起腿儿,很伤心地沉默了。
他的眼里便慢慢地闪起了泪光。
“你到乳妈那里去吧,爸爸现在要做事哩。”他终于托故的说。
于是从他的怀里,把我抱下去,同时他自己也站了起来,又开始那种无聊赖的背着手儿走来走去了。
“爸爸又快活了!”我想:却还站在门边,望着他。
“你去吧,”他又要我走。“到乳妈那里去,念一点书……爸爸现在也要睡去了。”
这一夜,也和平常一样,做过了我所习惯的固定的事情,乳妈便把我躺到床上,拍着我,不久我便睡着了。在睡里,我迷糊地看见许许多多象霞彩那样的幻影,以及年青的母亲的微笑,和长满着胡须的父亲的苦恼,叹息,……
“妈妈要来抱我哩!”在梦里我见到母亲向我走来,张开着双臂,我这样暗暗地说。
然而正在欢乐的迷离的时候,忽然奔来了一种异样的纷乱和叫喊,象市场里屠宰牲口似的,于是我惊醒了。
“乳妈!乳妈!”我恍惚的彷徨地喊。
“乳妈在这里!”她赶紧安慰我,轻轻地拍着我的背上。“你乖乖地睡吧,乖乖地睡吧!”
于是我又睡着了。
第二天,我醒起来,乳妈便非常忧戚的向我说:
“美康!昨天不要上学校去了;现在和我看爸爸去吧!”她的声音凄切极了。 到我们走进父亲书房,那里面已纷纷乱乱地塞满着人了。这时候,父亲是直挺挺地躺在木榻上,闭着眼睛,胸部不住地起伏着,嘴旁流着涎沫,脸色又憔悴又惨白,在他的身体的周围流荡着一种熏臭的酒的气味。那张挂在壁上的我母亲的象片,已紧紧地被他的手重重的压在胸前,有些损坏了。
“你丢下我!你怎样的忍心!你丢……”
在许多人忙乱的里面,我常常听见父亲在沉醉中这样又悲伤又凄惨地一声声的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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