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生地照顾少爷去吧。”
象这样抑制着痛苦的消极着,父亲的脸容便慢慢地益见憔悴了。
自从这个事情发生,大约只过了五天吧,这一个晚上,在堂屋里的保险灯还不曾燃着时候,我的婶婶便从正房里出来,打扮得标标致致地,拿了一个提箱,一面大声地喊道:
“春菊!你打发张来贵叫轿子去!”
父亲听见了,便从书房里走出来。
“春菊!……”婶婶还自喊着。
“你要轿子到那里去呢?”父亲问。
“你管我!?”婶婶的脸上满着怒气。
“象这样真不成体统!”
“糟踏人,这是成体统的人做的事么?”婶婶用尖利的声音反问。
“你给那个糟踏呢?”
“守活寡,算不得给你糟踏么?”
“那个叫你──”
“那个叫我偷人么?”婶婶打断父亲的话,凶凶地接着说:“哼!偷人!你拿到证据么?捉奸在床上,你是这样么?”
“够了够了!”父亲低下头去,现出无限的感触和羞惭。
然而婶婶却嘤嘤地哭了起来,耸着肩膀,大踏步地走进正房了。接着,玻璃和磁器的打碎声音,便啼哩哗啦地响了起来。
“唉……”父亲低低地叹息着,垂着头,无力地走回书房去。
这时候,叔祖母,大伯父和大伯娘,以及常住在我家里的二姑妈,因为五姑妈生了一个小表弟,都到李家贺喜去了。所剩的,只有几个当差,丫头和老妈子,以及我和我的乳妈。他们和她们都为了一种身份的悬殊,自认做卑贱和无用吧,都一个一个的躲避去了。我的乳妈,她却极端的愤怒着,看她的牙齿上下的磨擦,可知道她正在要抢白或痛打我的婶婶一番,那样替我的父亲抱着不平了;但她终究是个仆人,并且还充分的带着这仆人阶级的观念,依样胆小,懦怯,不敢坦然实行,只是悄悄地站在西厢房门后,张大着眼睛,远远的切恨罢了。至于我,虽然也曾觉得婶婶的无耻,悍泼,坏得象吃过我的蟋蟀的那只黑鼠一样,和同时觉得父亲的可怜,却也因为了年纪小,没有力量,并且也不知怎样的动作和表现的缘故,只是惊骇地紧紧的挨着乳妈,低低声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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