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内心的恐慌
那种出自内心的,巨大的恐慌,凶猛的野兽,它们就在我的身体和意识之内,尖利牙齿深入骨髓。我在房间,在走廊,在窗口,我不知道怎么安放自己,那些多的虫子进入身体,它们蠕动,咬噬,撕裂。我抱着住自己的脑袋,蹲下来,在水泥板上,我想坐下,又想站起。
他们倒是不慌不忙,悠闲得像个妖精。我看着,他们和她们当中面目安详和姣好的,我感到可憎。儿子的病就在他们手里,就在那些机械活动的钢铁仪器当中。一天过去了,一天还没有来到。沉沉的黑夜埋住我的身体,眼睛和思想留在外面。医院是极易令人昏昏欲睡的地方,但我感觉不到。白色的床单和墙壁,走廊上的灯光和隔壁孩子偶尔的哭声在那些黑夜显得空廓而又神秘。护士一夜推门几次,她们的动作简单而粗暴,我跳起来,打开日光灯,看着她们没有表情的脸。接过药,拿过纸张或者体温计。
儿子尿了,在我的后背,他哗哗的尿液浇湿了我的衣裤。我爬起来,淅淅的水珠沿着裤管流下去。我打开门,到走廊上,又看见黑暗,那里面好像有一股粗粗的呼吸。对面是第五病室,向北5米转弯处的手术室就是儿子当年出生的地方。我在那间水房给儿子洗过尿布,用手一次次搓掉他的粪便和尿液。水房一侧那个病房我曾经住过,黑黑的夜里,我困了,就跑到里面去睡,有几次被护士捉撵出来。
终于早晨了,我的眼睛生疼,儿子仍旧很活跃,他有充沛的精力,醒来之后就是牛奶。放下奶瓶,就是汽车、恐龙、图画书。我去打开水,走很长的走廊,出大门,去家属区。清晨的风真好,它凉,使我清醒。该上班了,我老早就站在走廊的一头看,在众多的人当中找寻一张脸。他来了,我问好,然后询问肾功、尿比重、脑部CT、B超结果。他说好,态度非常好,但总是说放射科还没有送来结果。我失望,但我还得感谢。他笑笑,等他走远了,我使劲捏自己的大腿。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忍耐。而有什么真的可以拿走我内心的那些恐慌呢?可我又愿意它在,只要结果是好的,恐慌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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