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猜想
早晨了,看看窗外,太阳还没有起来。怀里的儿子鼻息轻微,他随意的身体让我再次感到存在的美好。我去街上,那里我很熟悉。路上没有行人,我低着头走,我不由地喃喃说出一个名字——这个名字在内心很久了,刀子一样明亮;在近处,也在远处。市场人声鼎沸,骑车或者步行的人一个个衣着光鲜,拣垃圾和买菜的人都一脸安详,而他们的面孔仍旧很陌生:街道。人。马路。槐树。车辆。煤烟。声音……我看不到一丝熟悉的痕迹。
整个上午,儿子依旧在走廊上跑来跑去,他的快乐无人能够体验。从病房到走廊,从走廊再到病房——不厌其烦的玩耍和奔跑,嗵嗵的脚步声和高声尖叫的声音在偌大的妇儿科病区回荡。他快乐就是好的,快乐可以掩盖许多我们和它不可以面对的事情。我把妻子叫出来,我蹲下,看着她的脸,哭着说出心中的忧虑……她说我有恐惧妄想症——她转身走了,我继续蹲着。
我想我怎么不可以猜想一下呢?上帝说,人生来就是受难的。哪里有那么多的美好让我们去占领和拥有呢——回到病房,岳母要我回去,理由是这里没地方住。我看看儿子,抱住他。儿子忙着玩汽车和恐龙,挣扎着回到床上。一会儿就睡着了——睡着了的儿子一脸舒适——我时常惊异于他的环境适应能力,不管在什么地方,他总是能够很快与周围的人和事物熟稔并亲和起来。我吻了他的额头,一个人提包出门。外面的阳光热烈,正午的鸟雀不发一声。谁在谁的家中,大街上的摊贩背靠树荫乘凉或者假寐。多么安详的世界呀,我一个人的脚步在阳光下单调地响着,偶尔的绿荫我感觉不到。
车开出了,查验车票时。一张磁卡不小心掉在地上,我拣,看见自己的名字——他也陌生了。我在脑海中努力搜索了一次,才知道这个名字就是自己。窗外的戈壁这时候是白色的,浮土和流沙在无风的风中飞行或者移动。远处的天幕似乎一个陈旧的门帘,一动不动悬挂。所谓的家凌乱不堪,到处都是尘土,我看到了,却不想理睬它们。我在里面深陷,我忘却了清水。趴在床上,我哭,不要谁听见,这时候,我是我的。谁也不要拿走。我哭,哭,哭,从日头偏西到暮色临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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