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眼一瞥,生与死,骑者且赶路。——叶芝
在电视文化膨胀包裹生活的时代,当人们庆幸于《一九八四》中的末日并未到来时,不免会担心赫胥黎的预言:我们热爱压迫我们的物质,视高强度的工作与不断高涨的欲望为人生动力;人们失去了个人情感,失去了爱情――性代替了爱,失去了痛苦、激情和经历危险的感觉;最终失去整个文明。
时代的界限是我们存在的定义域,我们所存在的世界恰恰是物质文明与视觉荒诞的集权王国。人们在如今物欲横流而又纸迷金醉的时代里热衷于影视,偏爱图片对于视觉的冲击,而在某种程度上抛却了语言与文字。更准确来讲,是技巧抛弃质量、外表抛弃实质,视觉动物发动宫廷政变,将诗意的内在扼杀在摇篮。
《娱乐至死》一书中提到:政治家原本可以表现才干和驾驭能力的领域已经从智慧变成了化妆术。一个人是否能够播报“今日新闻”取决于他本人是否上镜——观众是最严格的颜控,他们偏爱表演艺术和技巧,偏爱靓丽的外表。例如现在的娱乐圈,即使人们将谁的演技喷的一无是处,也绝对仍有一批粉丝忠诚地等着偶像更新自拍;例如《奇葩说》中一个耿直的提问:你是愿意变得漂亮却笨还是聪明却丑?
答曰:我拥有整容的权利。但正如这个时代告诉我们的:你们屈从于我的审美,我是你们湖畔的缪斯。
她恰是我们在如今这个充斥着群体性孤独的社会中所追捧的教条,面对她我们的文字修辞纷纷下马,“字句如鱼沉,修辞如雁落。她欲仙而仙我,她飘飘然而飘我”。
非自我的审美判断让我们陷入荒诞与空虚的交界地,只能追求他人的判断来达到“邯郸学步”的效果,同时又对自己生活中的每一个瞬间流连迟疑、敛声屏息。这样的恶性循环加剧人们对于表象的追求:区别于大众审美的看法被认为是怪胎,符合大众审美的行为与表现将会获得人们的赞许。
而人们在这样娱乐至死、颜值崇高的心态下,难免会弱化对于语言文字的注重。
语言文字,这在诗人痖弦笔下“梦与月光的吸墨纸”,于现代文明的发展中处于一种尴尬的位置:无法像二十世纪之前一样代表绝大部分精神世界,在当代社会中又被娱乐文化的洪流而改造。网络新兴用语是明确表现之一,另一种具体表现则是建立在一定的知识层面之上的改编。
网络新兴用语是信息洪流改造下的语言替补品,也并非是能够用单纯片面的好与不好来评判的事物。大多数人(以90后与00后为主)追捧使用它,甚至在作文等书面表达中也不例外。青少年选择用这种方法来表现自己的与众不同——在这个人权至上的时代,自由与自我被过度神化强调,削弱上帝至高无上的权威成为青少年心目中的神明(在一定程度上这指的是他们自己),个性化需求膨胀而导致网络用语的诞生。而一部分保守主义者坚守自己心中的戒律,他们认为网络用语是一种变相的亵渎;是语言文化被物质用力过猛所掐出的淤青——茄子绀是“老司机”,虾红色为“么么哒”,狐狸毛或貂毛色乃“什么鬼”,老茶色作“高富帅”。
而另一种表现形式体现地更为明显。例如网络文学中层出不穷的穿越类文学作品,这类文学作品的主角无一不是穿越时空,利用现代人骨子里的优越感,站在时空制高点上改变掌控历史走向,以此舒展本我被压抑的欲望。再例如以跨时空的方式进行文学恶搞,像下面这则例子:
陈胜: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惠子:子非燕雀,安知燕雀不知鸿鹄之志?
庄子:子非陈胜,安知陈胜不知燕雀不知鸿鹄之志?
当我们开始怀疑努斯是否是我们的上帝,当本我欲望与自由意识囿于他人成见与大众审美,最自由与不自由的时代将我们带入矛盾的旋涡——因此,在这个看似歌舞升平的时代,我们仍听到波德莱尔如逃出樊笼的天鹅像时代吐出恶毒的咒语;叔本华在神秘主义和悲观主义的推动下称自由并不存在,生命意志至高无上;休谟把洛克和贝克莱的经验主义哲学发展到极致——“明天的太阳从何处升起?”
所以有些人开始踏上有着博尔赫斯黄玫瑰与夜莺的那条路:他们为天上的月亮神魂颠倒,对脚下的六便士不屑一顾;拥有毛姆的刀锋,可以刺穿这个虚伪的文明,手执达摩克里斯之剑劈开染血的荆棘。
我们曾经让诗意扎根我们的历史,如同飘扬的战旗——文艺复兴时期人们狂热于追求复古;大觉醒运动中人们渴望“灵魂自由”;智者运动时人人穿上白袍,“默念逻各斯”;宗教改革中人们扯碎自己身上的枷锁。然而现在享乐主义高歌猛进,对世界发出“精神文化都是纸老虎”的口号,而我们自己也发现乌托邦和理想国只不过是镜花水月,颓靡于信仰崩塌的失落中;诗意消失在这里,现实淋头而下。
但是这并非是人类的最终抉择。正如博尔赫斯所言:人生岁月不哀戚,尚存梦境与黎明。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势必有不同的选择与道路——我们选择的那一条,应是通过对灵性的追求和对诗性的渴望,衍生出个体存在于时代之中自然而的理性论断。我们应从丧文化与佛系当道的生活观里,寻求生生不息的精神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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