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老宅如黄昏中的落日,正一步步走向破败。听人说,没人住的院落破得才快。我家的房子是有人住的,却过早地破败了。老宅只住着母亲一个人。
父亲要上班,住在十五里以外的镇上,平时不回去。哥哥姐姐早已有了自己的家庭,我则在县城里读书,也不能常回家,昔日热闹的院落渐渐变得冷清了。
元旦学校放假三天,由于下了雨,我本来并没打算回家,想与几个离家远的同学一起在宿舍看书。中午我们一起去买包子,回来的路上,边吃边打量那包子,包子皮儿很薄但结实。最特别的是它的形状:中间稍大,两头略细且稍微翘起,正是我所熟悉的菜角子的样子。
这使我想起妈妈曾经给我包的包子,于是我的脑海中涌出两个字——回家。老家不通车,路又极难走。昨天刚下过雨,一路的泥汤,再加上深深浅浅的车辙,大大小小的水沟,真让人慨叹行路之难。二十多里泥泞的路,我走了三个多小时。走进院里,轻轻地叫一声:妈,我回来了!母亲迎出来,显得特别高兴,似乎不相信这竟是真的。
我打量着又显出几分苍老的母亲,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再看看这个家——这个我熟悉的家,这个我曾生活了十几年的家呀!只见院子里的角角落落长起了片片茂密的草;压井台子塌了,坍圮的池边长出了几棵瘦弱的矮蒿;正屋放两三个盆子,接房子上漏下的雨水;水泥地面裂开了道道口子。
这是我的家吗?我忽然有种悲怆的感觉。晚上开始做饭,我默默地拿块抹布,擦去瓷砖上的灰尘。掀开菜锅,只见里面早已生了一层黄锈。刷着那锈,我的眼泪在眼眶里团团打转。吃过饭,母亲让我坐在床上,询问我的学习和生活,我一一做了回答。
我问:妈,你的腿好些了吗?母亲听后竟哭了,哭得很动情。我知道母亲一个人守着偌大的院子,守着这几亩地,也太难为她了。她先后把我们兄妹几个送出家门,直到哥哥姐姐远离自己,直到把我送进县城读书。而在自己年老力衰、诸病缠身的时刻,家中却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守着。我们这些做儿女的呀!我心中充满了自责。第二天,太阳出来了。我对母亲说:补补房子吧。我来补,你去取些瓦和泥来。母亲说:你这妮子,啥时候成个泥巴匠了?我将旧瓦拆掉,换上新的。
母亲很开心。到现在,这个家经我打扮变化不小:地上的落叶扫走了,屋里的桌椅整齐了,盆边的毛巾洗净了。母亲一直看着我,似乎我已经不是她的女儿。临走,母亲叮嘱了很多话,让我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老顾念家里,她好着哩!母亲为我准备好咸菜、馍干儿让我带上。她自叹道:这跟打发闺女出嫁一样。
我那不争气的眼泪登时奔涌而出。我走出了母亲的视线,但我却永远走不出母亲的心窝儿;母爱是线,无论子女这只风筝飞得多高,也挣不脱慈母手中的那根线。
凡是母爱所在的地方,就是儿女温馨的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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