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是什么?童年是青草的芽儿,充满了生机;童年是清晨的太阳,充满了活力;童年是清冽的雨水,弹奏着跳动的音符。我的童年正如家乡那条清凌凌的三陵河一样,流淌着欢乐的浪花。
清明时节,纷纷小雨催发了枝头的三两片嫩叶儿,家家户户就开始忙着养春蚕了。一年四季春茧最值钱,所谓春蚕织梦。“养好小蚕七成收”,蚕宝宝时期的消毒、喂养及温湿度控制都要小心翼翼。从一粒芝麻大的黑籽到大脑袋细身体的灰白小蚕,再到蚕身一天天粗长,最后到发白发亮,上蚕山吐丝结茧,这个过程需要个把月,这段时间全家齐上阵,不分昼夜不辞辛苦地喂养,就盼着有个好收成、得个好卖相、卖个好价钱,上半年的家用全指望它了。
知道春蚕宝贝,孩子们也愿帮着大人采桑叶,顺便采点桑葚打打牙祭。红的酸,紫的甜,不能洗,不能放,现采现吃最省事,满嘴黑乎乎的,像猫胡子一样,洗都洗不干净。河边很多野桑树,高高的树干挂满了桑果,甚是诱人,可桑树的枝头往往伸向河心,即便是爬树高手也只能望果兴叹,白白便宜了树下的鱼类。争食桑果的不只是它们,野桑树上有很多白色的果子,据说是被蛇吃过了,一直将信将疑,不辨真假,但小时候确实见过很多回红红的“火赤练”蛇缠绕树上不肯离去,吓得我们望而却步。现在想来,桑果是我们那时候不花钱的绿色水果啊。可是今天,水果店见到的桑葚,个头大,紫得发黑,但吃起来不软不甜,全然不是那个味儿,不禁感慨,我的家乡,那大片大片的桑田,那甜津可口的桑果都去了哪儿?梦里依稀何处寻?
小时候的我们,最盼望的不是过年而是放暑假。一到暑假,全都跟鸭子一样扑腾扑腾往水里跳,干嘛?不只是为游泳,一大部分是为了摸河蚌。河蚌、螺狮是那个年代饭桌上最常见的“荤菜”。因为粮食是主要经济来源,人们将很少的田块用来种蔬菜,再说夏天蔬菜本来就难种,人们只有转向水里找菜吃,家家户户大人小孩没有哪个不会干这活。那时候的河水清澈见底,可以直接饮用。摸河蚌也是项技术活,浅水区摸小河蚌,靠的是眼力,一条窄窄的缝,定能挖出一个河蚌来,深水区才能挖到大河蚌,凭的是脚感,还要有扎猛子的本事,上上下下好一阵才能弄上来。深水区水凉,待久了,小腿容易抽筋,不少孩子就这样叫河塘夺走了性命。哥哥是家里唯一的男孩,水性特别好,每次下水,都能满载而归,一脚盆河蚌吃上好几天。小时候的我,皮着呢,人称假小子,一个暑假,从来不午睡,跟着大孩子的'队伍“跑江湖”。我哥硬是不让,看见我在河里,准是大喝一声,猛虎下山一样扑过来,吓得我没命往岸上跑,躲得远远的。因为哥哥看得太紧,我的胆始终没练出来,至今还是“旱鸭”一只。
摸鱼捉虾是农村孩子的专长。夏天一到雷雨天气,哥哥就能给家里开荤。稻田旁的小沟小溪到处都是鱼,只要耐心,终有收获。女孩不会赶鱼,会捡豆芽,一连几天下雨,晒谷场四周都冒出了嫩嫩的豆芽,那可是我们难得的美餐啊。
“我们俩划着船儿采红菱呀采红菱”邓丽君的甜美歌声,将采红菱的诗意唱到了极致。农历八月,正是红菱采摘时,生产队将大批菱角采摘后,剩下的落脚货,各家自由采摘。没有小船,哼哧哼哧扛来大浴盆,放上一个小板凳,小心翼翼坐上去,小手作桨,一点一点划向河心,那才叫小命捏手里呢。平衡最要紧,一不小心倾斜,准掉水里去。唯一的一次采摘体验,一路有惊无险,好有收获感。靠岸了,等不及要直起身子上岸,结果可想而知,盆覆人翻,掉水里了……现在想来,真要感谢哥哥,要不是他看得紧,也许早成了水鬼了。
喜欢暑假更喜欢夏夜。那年月,没有空调电扇,每天围着池塘乘凉到深夜是唯一的避暑办法。我喜欢集体纳凉,像开会一样热闹,搬张小板凳,摇把小蒲扇,可以一边看月亮在那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一边听老人神神叨叨地讲那些老古经。七仙女的故事就是我最爱听的神话,什么时候七仙女会下凡跟我说话?天真的遐想一直记得。
割草喂羊是上学之外的副业,我一直害怕干这活,一怕手指被割破,二怕每次割草心急火燎的,割不到一篮子,天就黑了。羊咩的声音是耳边最大的噪音。放假,时间充裕,几个小伙伴想到玩赌草的游戏,挖几个大小不等的坑,把草放进去,站到一定的距离外,扔石子,扔到哪坑就得哪坑的草,不管输赢都开心。
躲猫猫是稻收季节最有趣的事。大人开夜工,突击脱粒,打谷场到处是草堆,那是小孩躲猫猫的最佳场所。一个个草堆散发着谷子的芳香,太阳的味道,睡上去软软的,暖暖的,真想长睡不起,小伙伴撒欢,不到大人骂都不想回家。最幸福的是,半夜被唤醒,睁开惺忪的眼,吃上妈妈省下的一口大锅饭,那萝卜烧肉的香味,至今绕鼻,经久不散。
打仗是童年最野性的事。邻村的孩子成绩普遍差,平时在学校受气多,心里憋着火,主动挑衅向我们宣战,几个年级的孩子都被卷进了战争。作为大村子民哪有不应战的道理?放学后见!一条窄窄的河,就是我们的楚河汉界。平时要好的同学也站到了各自阵营,成为此时的“敌人”。武器只有土块、砖块,后来发现,砖块有危险,于是谈判代表商定,不能闹出乱子来,一律用土块。一连打了几天仗,手臂疼得写不了作业,哪还有时间割草,割点树枝回家应付得了。多年后,见到当年打仗的“敌人”,禁不住掩口哑笑。
一张大网,从东拉到西,水底世界尽收网里,此番渔收景象只有寒冬腊月才得一见。有钱没钱分鱼过年,这是每家每户的盼头。下河捞鱼,是男人的责任,女人只管在家纳鞋,煮酒做饭,等鱼下锅。麻花粗的绳子得化好大力气才散得开、拖得动,不是壮劳力干不了这活。雨天不出工,在家织鱼网,就为年底用网一时。有网的人家都有资格参加,劳动报酬不过几条鱼,就为这么点福利,吃苦受累的男人们不得不把手脚浸入零下几度的冰水,再染得一身污泥。谁家不想多分几条鱼啊!看着父亲像纤夫那样在泥泞的河塘一步一滑吃力地拉绳,岸上的我冷得要命更心疼得要命。我问父亲,冷吗?父亲说,下河不一会儿就暖开了,捞鱼的男人不怕冷。一网来一网去,在浅浅的河床网罗着人们的希望。从日出东方一直忙到炊烟袅袅,一上午才能将河里的鱼悉数捞上,长满老茧的手再次磨出了血泡。起网了,鱼儿活蹦乱跳,孩子们欢蹦乱跳,眼疾手快,抓鱼入筐,抬到打谷场,队长主持按人头分摊,大小搭配,全凭手感,抽签领鱼,公平公正。这边大人们盯着分鱼,那边孩子们打扫战场。石堆里、烂泥里,被裹狭上来的小鱼小虾与河蚌都是孩子们的战利品。大鱼哪舍得吃,过年都不够,只有捡回的小鱼小虾才能赏给孩子们吃,吃了一冬的咸菜豆腐,咸菜煮杂鱼简直美到舌尖。如今很多饭馆依然保留这道土菜,我们这代人似乎对这道菜情有独钟,大家说,菜里有我们小时候的味道!
我们的童年时代,虽物资匮乏、生活艰苦,但吃的是无公害,喝的是干净水,生活趣味多多,幸福指数很高。现如今,生活条件好了,生活方式变了,孩子们的童年经历也变了样。虽说吃啥有啥,但吃的不是过去那个味儿。鱼虾、桑葚、西红柿、鸡鸭鹅,那些可怕的种养方式都怎么想得出来?返朴归真,人心向善,头上三尺有神明,害人终究要害己!但愿食品生产者以对生命的敬畏心,为人们提供放心食品、绿色食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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