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区的九月,是多元的季节,是慷慨的季节,也是自我调整和更新的季节。即便飘落的黄叶早就传来秋天的消息,但更多的绿叶仍然在冷暖交替的夹缝中观望、徘徊和等待,它们那复杂的心情既难以置信,又不可想象。于是当你看到色彩斑斓、层林浸染的景色时,那一定是一片格外阔气富蔗的树林,尤其是那一抹珍贵的兴安红叶绝对能称得上是林中的精品,秋天的贵族。是最精彩的点缀。
如果你是在火车上观赏山村秋色,那么列车就像是秋天的调色板,它会自动调整它那独特的表现技巧,它会建议你忽略写实,强调你重点使用倾向突出抽象和写意的效果,咋黄还绿的树林、金色的田野沿着天空的轴线缓缓转动着,盘旋着,漂移着,时而倾斜,时而扭转,时而起伏,时而折叠,时而跳跃,时而热烈,时而苍凉。直到那些缤纷的景色把你拖累得眼花缭乱。此时你把那些琐碎的色彩和印象揉成一团,就是高更的乡村印象主义作品。
我喜欢用文字过家家,也喜欢在文字里享受生活。我喜欢描写山村的秋色,也敢于用自己的笔触摸真实的角落。
我的家乡也是一个由外出打工和留守儿童与老人拼凑起来的村庄,自从年轻人终于可以有资格追遂发展和改善的浪潮之后,他们把老人和孩子挂在乡村的月亮上。从此我的老家就呈现出一片浩浩荡荡的打与守共存的景观。
我家的秋天是荒凉的,也是寂寞的。一走进家门,到处都是不忍心观赏的场面,每个角落,每个细节你除了看不到,一看到就泄气,就是失望。如果没有电视的提醒和帮忙,很可能被误认为是史前的小康社会又复活重现。
泥泞的小路,野蛮的乱石与杂草,四处流浪的砖头与瓦片,荒芜的院落,低矮的棚户,以及那些孩子缺少世面的傻笑,老人无法掩饰的木纳和沧桑,那种苦不堪言、难以自拔的悲伤抑或是惆怅与失落把幸福撕扯的支离破碎。关于我的家,我只能勾勒出模糊的轮廓,给你留下足够的想象空间,因为贫穷这东西不值得炫耀,也没必要过分地声讨和控诉。
尽管如此,我恋乡的情节依然敌过我的抱怨,我甚至认为多亏了这些原始的限制拖累和羁绊让我有了静思万物的机会,让我看到了万事万物不被盲目发展、提高和改善所左右的另一种可能。
我喜欢用一种过分的认真、缜密和敏锐去观察家乡的任何事物。比如正在我眼前飘落的那片树叶,我作过一番深刻的分析后认为,它仿佛脱离一切恶果,与那些不怀好意的有待提高和改善的先进事物没有任何瓜葛,直截了当地表现出自然的天性,从而避免了像人一样受困于各种习俗和看法的束缚而不得不承受着改变自己与伪装自己之苦。
我观察家乡的天空后发现,这里的阳光比河水还搀。它喜欢黑土地上那金灿灿的玉米、白胖胖的土豆和黄澄澄的矮瓜胜过喜欢小河边那无颜六色的鹅卵石和金色的沙滩。它喜欢剥落的墙皮上一串串贼红贼红的大辣椒,以及柴胡垛上凉晒的土豆片和豆角丝胜过刚刚下完蛋就扑向田野疯狂地啄食秋虫的母鸡。它喜欢酸菜粉条吨猪肉、榛蘑顿小苯鸡胜过菜园里一棵棵翠绿的东北大白菜和油豆角。它喜欢筋饼卷土豆丝、小葱拌东北大豆腐胜过喜欢黑黑的大铁锅灶下散发着树脂香味的柴火。它喜欢大查粥咸鸭蛋、油豆角吨排骨胜过喜欢因为偷吃鸡蛋而被大黑猫列入黑名单的小花狗。
这里的秋天不是在化工厂做出来的,而是源自然的天性。所以我喜欢它过分的宁静与塌实,喜欢它放弃智慧与思维的鲁钝,喜欢它甘愿愚昧和落魄的善良和慈祥,喜欢它坚持正确地卑微和始终保持良好教养的天性的那份凄美和倔强,喜欢它用无法释怀、无法排遣、无法宣泄、无法慰藉去招惹我的忧伤,撩拨我的惆怅,祭奠我的不甘。我甚至想用内心那种扭曲的、病态的悲悯去袒护这个瘦弱猥琐的家,抵制所有的欣欣向荣。
如果说漂泊是我生存的低色,那么老家就是我精神的教堂。我无法阻止你鄙视贫穷,我也同意你崇尚物欲,我也不反对你随波逐流、嫌贫爱富,我甚至鼓励你远离一贫如洗,但我决不允许你亵渎我的老家。
正因为我对老家有一种超过血缘的让我无法承受的爱,所以我决不敢过分描摹,因为它太凄美,太逼真,太奢华(原谅我再结尾过分地总结和感叹)。
当一片淡淡的金黄轻轻推开树梢时
当衰老的树叶在也拖不动沉重的夕阳时
我从那寂静的黄昏里读到了秋天的倔强与沧桑
你问我秋天有多长
我只能拿一片树叶去丈量
我相信秋天不缺少想象
在美丽的季节都会掩藏忧伤。
文/风吹麦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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