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本弱者不能看的书,这是一本强者看了愤懑的书。
无论怎样的奋斗,人生都注定以悲剧结束;无论怎样挣扎,善良都惹不起那罪恶的渊薮。每个奋斗者都渴望自己的幸福,但命运一步步逼迫,一次次威胁,承受不住的心只能选择放手
——显现人性的阴暗,任凭灵魂自杀式的堕落。
骆驼祥子——一个平凡的人力车夫——流落在大众历史褐色的街角,生生被那黑暗的旧社会吞噬,无法呼救,无法自救,丧失了尊严与追求。
祥子是个不被岁月记住的人,是被老天遗忘了的人。其实,应该也不全是命,都被遗忘了的人,哪里应该奢望什么“命运的安排”呢?就说小福子的死,灭了祥子是最后的斗志。可是就算小福子不死,或是祥子能再坚持一下,他也不可能继续在那个社会生存下去。一个车夫,在社会中充其量是个代步的工具。跑得再快再稳,再出色再出头又能怎么样呢?他也还是不会被他人尊重,那不是一个靠双手吃饭就能得到尊重的时代。他拯救不了小福子,拯救不了任何除了自己以外的人。老马说:“拉车的壮实小伙子要是有个一两天不到街口上来,你去找吧,不是拉上包月,准是在白房子里爬着呢;咱们拉车人的姑娘媳妇要是忽然不见了,总有七八成也是上那去了。”这给所有那个时代的车夫一股脑儿地都套上了悲剧的结局。他们没能力成家,没能力抵抗,没能力跳出关于车夫的悲剧命运。当了车夫,不管怎样挣扎,都会被岁月所遗忘,消逝在时光的洪流中,连痕迹也不留。
通篇的人物下来,小福子实在是最最让我不忍的一个。她什么也没做错过,即使家里把她卖给军官来换取暂时安逸的生活,即使她已经沦落到要靠出卖肉体来养活父亲和两个弟弟,她都因着责任感不能去赴死。“死是最简单容易的事,活着已经是在地狱里。她不怕死,可也不想死,因为她要做些比死更勇敢的事。”在和祥子表白却被父亲搅局,她受着祥子的嫌弃,该是多么无奈和绝望啊!“等着吧!等我混好了,我来,我一定来!”她听着祥子说这话的时候,只是点了点头,可谁又理解一个女子将独自面对残酷未来时心中的苦涩呢?“自己早晚是一死,但必须死一个而救活了俩。”这是小福子的内心独白,也为她的死埋下了伏笔。用当代的词,小福子是“圣母”,她实现了自己所谓的使命,便无憾的离开了世界。不免替她不值,小福子也是个不被岁月记住的人啊!那么善良淳朴,那么要强,那么美,在那个吃人的社会里,怎么就没人拉她一把?
再然后是虎妞和刘四爷,可恨之人也可以有可怜之处。第一次读,完全觉得祥子的前途以及志向全是毁在这父女俩手里的。现在大了,也开始明白其实最大的问题出现在祥子自己身上,便也不那么憎恨刘家父女了。他们的成功摆在了读者的眼前,可他们付出的过程,那些同样饱经挫折苦难的日子呢?虎妞奉献了大好的青春在管理车行上,甚至被自己的父亲当做得力的工人看待,她的苦累与无奈有谁看到?刘四爷空有钱财,却孤独万分。“高处不胜寒”,没有能与他谈心的人,连自己的女儿死去还是事后得知,这是多么残忍的对待。身为贫苦车夫眼中的资本家,社会中的上层阶级,他们的存在,似乎也只是蜻蜓点水,没有在岁月中留下痕迹。
祥子的命运该如何改写?我又能从祥子身上受到什么启发?祥子的存在,不仅仅是为了向我们展现他悲剧而又短暂的一生,更是要引人反思。当时的社会环境与现在的截然不同,仍是有些共通的地方值得我们去分析思考。
祥子的理想设立的有问题。在他最最如意的时候,他想着要做一名上等车夫;有机会从头再来的时候,他还是选择拉车;最后,纵使他已不爱拉车,甚至身体也垮掉了的时候,他还是决定以拉车为生。开始或许会钦佩他的坚持与执着,可是后来心中的不解与惋惜占了大多数。他那么优秀,那么强壮而有活力,却总是想着要做这社会最没身份最下贱的活计。有着这样理想的人,终日如蝼蚁一般捡食着其他人不屑于要的小钱过日子。在车夫圈出了头,也还是这样。一日复一日,志气被磨去是必然的结果。祥子的悲剧正是由于他自己的过于自信和执着导致的,倘若他重新抉择,或许才会真的改变他的命运。
祥子活在别人的言语里,迷失了自我。他把自己打扮的光鲜,他惧怕他人的指点,他在乎他人的评价。当然,这都是他还未堕落之前的事了。他乐于把自己同其他车夫比较,尤其是在他最得意的时候。年轻,光鲜,跑步姿势永远比别人好看。人言,可以给人以压力,却容易让人迷失自我。祥子丢失了自己,在那一片片绵延不绝的人言中。
祥子拜金。起初能干的祥子身上没有一样恶习,不抽烟、不喝酒、不赌博,那是因为要攒钱买车而压抑着。不然,祥子为何不回到乡下去,做一名踏踏实实的农民。即使受着不平等的待遇与欺辱,他还是觉得北平哪里都可爱。这不就是一种病态的心理了么?他起过回去乡下的念头,但立马被他自己否决了。年轻的他宁愿在北京城里挣扎求生,也不愿意回归那淳朴的乡村生活。
通过祥子反观同为年轻人的我们自己。树立理想时,总是畏畏缩缩,保守低调才是理想的基本要求。面对他人的评价,我们总不能客观理性地去思考分析,盲从最终导致的就是迷失自己。置身于繁华的现代化都市,我们宁愿忍受污染、拥挤、压力,也不愿回到最初生养我们的家乡。每个人都可能是祥子,那么轻易放弃斗志,那么轻易放下骄傲,甘愿融入时间的洪流,任岁月将走过的痕迹也抹去。不去思考,不去改变,祥子的悲剧有可能发生在我们每一个人的身上。
谈过自己的感悟,我想回来表达一下自己对老舍的崇拜之情。老舍先生写《骆驼祥子》的起因也十分戏剧化。他通过朋友的口了解到了一位经历三起三落的车夫,又听说了另一个车夫被军队抓去却趁部队转移牵回三匹骆驼的故事。这就不得不感叹老舍先生对事件的敏感与再创能力了。那样有血有肉,各具性格的人物;那样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的情节。这些,通过老舍的笔,串成了对当时老北京尤其是对社会底层群众生活的剪影。身为一名北京人,老舍的小说或是话剧,成了我主要的了解老北京人生活状态的渠道。读小说时,也不禁沉浸在老舍先生口语化的,爽快的文字中。一口气读下来,不会觉得疲累,甚至会油然而生几分跨时代的亲切感。
读书,尤其是读好书,每一次都会有新的感悟与体会。我们的年龄在成长,心智在发育,社会阅历及经验都会成为影响我们读书的因素。读书无止境。通过书籍与作者交流,收获知识,开阔眼界,这些都是我喜爱读书,坚持读书的原因。
诚然,我从这次读书思考经历中收获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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