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针稳稳地指向了钟面上的6,分针就自然而然地素面朝上,将那个小小的三角形撑住了时钟轮廓圆弧的顶端,笔直的一根支柱就这样凸显在那里。
周日的早上,我耷拉着脑袋坐在餐桌旁,为了早早去上素描课。六点到了,我暗自告诉自己,早上的时间总是这样悄无声息地催促着我。白瓷碗里的白粥泛着荧光,袅袅地冒起淡烟,还带着浓稠的米粒甜味,却并没有引起我的食欲,许是起得早了,我望着充满暖意的粥白色,想起温暖的被窝,又要昏昏入睡了。
一股凉风唐突地窜了进来,带着一声腊月冷风的尖啸。厨房门斜斜地打开了,我不禁一颤,双手握住白瓷碗,一股暖意从掌心快速地传递开去。妈妈端出一盘煎荷包蛋,“快吃啊!”习惯性地命令和催促。两个金黄中渗着乳白色的煎蛋交错叠放在一起,点点红褐色的酱汁引起了我身体中潜隐着的饥饿感,握起筷子,我慢慢地吃起了我的早餐。
妈妈的脚步从未停止,她又拿着木梳和头绳来到我的身后,为我梳头。每天早上,妈妈都会为我梳头,这成了我们俩之间的必修课。我勉强坐直了身体,其实我早已不愿让她帮我梳头,因为我早就可以自己梳辫子了,只是拗不过她,她坚持认为所有的晨起琐事能够让她帮忙的就不要浪费我的宝贵时间。也许她也嫌弃我梳理的发辫太过粗糙,不如她梳得精致,也许还有别的,她的执拗远甚于我的倔强。
一下一下,木梳的梳齿适力地落在我的发丝根部,稍一用力再慢慢地顺着力道梳将下去,她小心翼翼地为我梳理着头发,发丝在她指缝中落下又梳起,她的指腹和梳齿也随着发丝的起落交错抚摸着我的头皮。这一刻,我总是很舒适地享受着这份惬意,瞌睡虫也被全数赶跑了,清爽了许多。尽管如此,我依然觉得这样的速度太耗时,嫌她梳得太慢,让她快一些,可她总是这样不紧不慢,一反之前的不断催促和急迫。无奈,我也就将那颗焦躁不安的心按捺下来,努力让这一刻真正成为一场“必修”。
“出太阳了!”为了配合妈妈的梳理,我将身体坐高坐直,微仰着头,忽然发现窗外的阳光终于经过不断的涌动,吹开了一早起来就萦绕不去的浓云,热烈地泼洒下来,腊月时节的阳光就是这样的富有艺术气息,我热爱冬日的阳光。
“是啊,今天的阳光很好啊!”妈妈停下了手中的梳子,放在了桌上,我知道今天的“必修课”结束了。我站起来,转过身,妈妈正在看窗外的阳光,她也是个热爱太阳的人。阳光透进来,洒在她的发上,泛起盈盈的微光。只是,她的发丝有些凌乱,而且,我已经可以平视她的发丝了。我悄悄地拿起梳子,轻轻地给妈妈梳理头发,她没有拒绝,只是笑着看看我,打趣地说:“可别梳乱了,我们该出门了!”妈妈的发丝不如我的柔软,有些硬,就像她对我的态度,倔倔的,可是我梳上去的感觉是暖暖的。忽然忆起这样一句话:因为所有的艺术讲的都是人的故事,一个孩子如果不记得母亲的体温,她将来看画、听音乐都没有感动,所有艺术对她而言都只是卖弄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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