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前的亭子是全校惟一的凉亭。真正的构架只是一座水泥平台和四根铁柱,还摆了几张长椅子。四周没有花坛,泥地坚硬得像石板,平整无缝,连草根都钻不透.只因为四柱之间连结着枝叶花朵,竟成了校园中最灿烂的一角。
生物老师第一次上课就提到了亭上的黄花—软枝黄蝉。当时我并没有用心去记过这个名字,只是在瞥向窗外时讶异着:竟有人把蝴蝶错认为蝉。九月入学,的确是充满蝉声的季节,眼睛却只看见黄花默然。如果真有蝉,也隐在浓绿的枝叶中吧?总是带着另一种盼望来看它:那样鲜嫩的黄色,应该展翅奋飞。那是一段陌生的日子,谨慎地来校,无言地回家.走廊就绕着亭子,枝叶在微风中招手,花朵却寂然不动。不知开学后多久,我才第一次坐到凉亭里。
长椅是细铁条曲构成的,在尾端分别向两边卷成一个没有闭合的圆。总喜欢把手探入椅背的圆圈里,探得一手中空,抓也只是抓到环上的缺口。或许黄花吸收了阳光的亮度,每次仰在椅背上,就忍不住一朵一朵地数着。有时真羡慕花朵,开得那么尽兴,那么坦然,是那么愉快的黄色,那么热心的黄色.棚上的枝叶攀蔓重叠,筛透下来的阳光如散落一地的金币。
常有人喜欢在亭中念书,连默诵的时候都不抬起头来。我办不到,鲜黄与深绿总叫人分心。那该是安眠的地方,在神思恍惚的午后,真是再好不过的“碧纱橱”。而梦中应是无数闪动的蝶翅,织成一匹蝉翼纱,一半透明成一道阳光,一半在西天横披成一抹霞影.漫漫沉睡的夏日里,往往连蝉声都微醉了。只有无意间栖止的黄蝶,双翅还是起飞的姿势,好似只等着一个不可预知的信号。
也曾有真的蝴蝶闯入亭中,一对乳白的粉蝶,大约只有半朵花?的大小,颜色像爆米花。一上一下,一前一后,不停地交换位置,低飞着缭绕在面前。不是不欣赏那无懈可击的翩然,却更惊讶那黯淡的色彩和蝶翅上的斑纹。有人说:“每一只蝴蝶都是一朵花的鬼魂,回来寻访它自己。”黄花依旧远眺,不是等待化身为蝶,它原来就是蝴蝶的化身。在着地的刹那,黄蝶变幻为黄花,在起飞的瞬间,栩栩然远游的却只有魂魄,而将动态遗留为静态的纪念。
黄花总是整朵落下来,歇在地上、椅上。轻轻悄悄的艳黄色,五片花瓣依然密合着,像一支甜筒。花瓣原是厚实而软滑的,摸起来格外冰凉。多大的意外,竟发现它是空心的,较浅色的花筒中完全没有花蕊的痕迹.那是一段无心的日子,那个入学的季节,开完了一季灿烂,满亭的黄蝶不经心地飞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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