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习的资料随便翻开了一页,钢笔在草稿纸上涂鸦,眼皮重得抬不起来。强打起精神正要同第五张奥数卷子拼个你死我活,忽然有人过来敲了敲我的桌子,说:“有人找你。”我正疑惑,而那人仿佛感叹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你们两个长得真像啊!”
我顿时明白了来人是谁,翻了个白眼心道:“一个妈生的能不像吗。”迈着伤佛千斤重的双腿向教室外走去,过门槛时被绊了一下,站稳后就看见她张不合时宜的笑脸,没好气地说:“什么事?”
她像一只经验十足的猎狗嗅到了不寻常,我被她那穿透力极强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然,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她突然抬起手,我下意识地以为她要打我,忙要躲,身子却不听使唤,慢了半拍。她的手覆上了我的额头,又缩了回去,有些生气地质问:“你知不知道你发烧了?”听到这话我恍然大悟,原来我发烧了,怪不得这么难受。
“我说你脑子里灌的是不是五水硫酸铜啊?自己的身体自己不注意,你还是小孩子啊?我看你就是x+2>4的解集,二到正无穷……”
我撇了撇嘴,不耐烦:“我出来不是让你骂我的,找我有什么事?”
“今天你不是大姨妈来了吗。我给你买了一贴暖宝宝,贴在衣服上,觉得热的话就拿下来。”似乎是知道我想说什么,她的语气里是毫无恶意的鄙夷:“你不会照顾自己,那做姐姐的就代劳了。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去医务室给你买些退烧药。”说着,把暖宝宝往我手里一塞,头发一甩便去医务室了,我盯着她的背影有些失神。
靠着墙抱膝蹲着,看手表上秒针滴滴答答的跳动,想起了《诗经》上的一句话: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想起了春秋时期的管仲之交,史书上的伯牙仲子期。
很快,她又出现在我的视野,我起身指着表盘说:“从教学楼从医务室少说也有一千米,加上爬上三楼,你一共用时三分五十七秒。不参加运动会实在是太暴殄天物了。”
难得的她没有反唇相讥,把水递给我指着药说:“饭前吃三粒,现在我看着你吃。”
我万分不情愿地接过,把药放进嘴里仰头灌了一口水,然后我就热泪盈眶了,但绝不是感动的。她放声大笑不忘毒舌:“一百摄氏度热水,你当你的嘴是铁做的?不是不报,时辰未到啊!”
我被烧得肝胆俱裂,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一点威胁意味都没有的话:“我要告诉妈,你欺负我。”
“随时奉陪,恭候大驾。”她摆摆手,又是那个潇洒的甩头发的动作,向教室跑去。
转身,我也回了教室,暖宝宝透过衣服散发灼热的温度,一米阳光透过窗帘斑驳在课桌上,热水杯暖烘烘地笼罩着掌心。我却觉得,这世间最温暖的并不是它们,而是她那毒舌中的关心,嘲讽中的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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