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沉沉,青石台阶上的翠润苔藓愈发朦胧。庭院深深,我没有勇气踏上这方台阶。微凉记忆随风缱绻,仿若这雨,滴滴点点,打湿眼底……
那是一方小小的,台阶。我与她的美好记忆,都会在这里重叠。
那年仲夏,星斗阑干,丝竹难断。曾祖母的宅子前,是一方画塘,总在石阶上看残月如钩至圆月,唯一不变的一塘月色,满岸萤火。
我又看见了那温婉和蔼的容颜。她伸出消瘦的手,笑眯眯地柔声哄道:“来,让曾祖母抱抱。”我一个熊扑便在她怀里闹腾,不曾顾及她的瘦弱之躯。那一张岁月斑驳的脸上尽是比月色还柔软的温存笑意。她轻轻摸了摸我的头,浑浊双眼却如雨后池塘般闪烁着清润而明朗的光。
“囡囡,”她的声音浸透了岁月的喑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我兴奋地猛点了点头。耳边顿时漾开她的呢喃细语。两个小小的身影依偎在门前的台阶上,庭院中藤萝纤纤,蝴蝶细吻着藤花,两个身影融为了一体,如枕星河。
彼时年幼,什么事在心中都是来去一阵风,唯有这份记忆,保存得格外悠长。
寒风凛冽,我裹着温暖的棉袄一蹦一跳地走在青石小路上。远远地,远远地,我看见了伫立在石阶上的曾祖母。雪落苍茫,雪若白发。不知为何,懵懂的心莫名悸动。我狂奔向她,雪肆意飞扬,我的心如行在瀚海云涛。
终于,我扑到她的怀里,触感有些冰冷僵硬,可那双手欣喜地颤栗地抚摸着我的头发时,我的心又奇迹般地平静,如置三月阳春。
我身形一晃,手指抚上门框,似有无数冰冷绵长的眼神在谴责我。
是了,长大之后,便是长久的分别。重拾的记忆仍旧温存。怎么可以淡忘,你在繁光中轻哼着歌,连岁月都静默都可以淡忘,你伫立在青石阶上无声期盼的身影。
我紧闭了双眼,灼热肆意自眼角滑落。踏上台阶,我忍不住颤栗,终是缓缓走进去。白幔飘摇,我痴痴凝望那方沉静的灵柩。
距上次分别,已有半年。
视线模糊得不行,我重重跪下,磕了一个长长的头。
台阶上,风景依旧,前尘往事却早已淹没。
从此,我心中铭刻了一方,小小的,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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