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做工的成倍地增加工资,务农的实行联产承包贵任制,腰包也总是鼓鼓的。就连我们这林中小镇的日子,也是蜂蜜拌了糖,那可真是甜上加甜。人们天天笑着打发日子,可就在这甜蜜的笑声中,却偏偏搀上了几声叹息。
这不,张婶、五姨、赵大妈……她们正聚在我家里,一个个持胳膊挽袖地嘀咭着什么,不时还传出几声叹息。
妈妈也搀和进去了,她紧皱着眉头说:“不行,得想个法子,你看……”妈妈说着,一边拍着不知身体的哪个部位,发出“吧嗒吧嗒”的响声。见我进了屋,她们却马上换了一副笑脸,一个个打着哈哈,扭着肥胖的身子,各自回家去了。走出老远,张婶又回过头来对妈妈说:“下午上街买去,试试看,准保管用!”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我心里很纳闷。
晚上,该吃饭了。我像往常一样,拿起茶缸去倒开水,因为爸爸吃完饭总要喝杯凉开水的。打开茶缸盖子,一股沁人心脾的茶香中夹杂着苦味,飘撤悠悠地钻进了我的鼻孔。
“谁沏的茶?这么浓。”我问。
妈妈从屋里走出来,看都不看我一眼,双手捧起缸子滋儿滋儿地喝了起来,脸上泛起了苦涩的表情。妈妈放下缸子,自言自语地说:“管用倒是管用,就是太苦了。”
“什么管用?”我又问了一句。
妈妈没理我,板着脸把缸子推给我,又回屋去了。就在妈妈一转身的刹那间,我发现她的嘴角上露出一丝神秘的笑意。
爸爸诡秘地警了我一眼,也忍不住笑了。
奇怪,我长这么大还没见妈妈喝过茶,怎么现在倒喝起浓茶来了。妈妈到底怎么啦?
过几天,天刚蒙蒙亮妈妈就起床了。然后悄悄地推门出去,快到做饭的时候又悄悄地推门回来,忙起早饭来了。妈妈出去干什么呢?这又是一个谜。
我憋不住问爸爸,爸爸只是笑。
这天,妈妈又像往常一样,轻轻地推开门走了。我决定揭开这个谜。于是,我急忙爬出被窝,穿好衣服,悄悄地跟在妈妈后面。我们转了我几个弯,来到了一个僻静的大院。朝里一看,啊!张婶、五姨、赵大妈,孙姐、刘嫂、李大娘……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聚拢来了。她们有个共同的特点——贼胖。人们一字排开,打太极拳,做健身操,还有几个伸胳膊甩腿,不知练的是什么功。中间那个空位也许是给妈妈留出来的。妈妈不紧不慢地走过去,也学着别人的样子比画起来。原来如此,我禁不住笑了起来。
我纵情地笑着,把几天来的疑惑与费解全部化作笑声飞出了心窝,伴着清凉的晨风响彻了这个林中的山城小镇。
妈妈也笑了,人们也都跟着笑了。这是发自肺腑的欢笑。几年来,人们就是这样,用笑声送走每个夜晚,又用笑声迎来每个黎明。这笑声中的叹息,是人们生活旋律中的几个跳跃的音符,显得更加欢快激奋。啊,人们啊,曾几何时,人们用“瓜菜代”来维持体内起码的热量;用“增量法”来欺骗自己的辘辘饥肠。那时,人们为体内日益减少水化合物而忧虑惆怅。可今天,人们又为体内与日俱增的脂肪而叹息,啊。多么耐人寻味的叹息!它真好比美味佳肴中撒的一捏味素,让生活的菜肴的滋味更加鲜美醉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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