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说完这句话,我就嘲笑她,“你真的快变成大诗人了,醒醒吧,记住你是小年,二年级都还没毕业的小女生而已。”她不理我,找着一棵树就向上爬,然后在半截的当上喊着:“你家住海边吗?管的真宽。”我只好站在树下仰望着她,“是又怎么样,你这只猴子。”那年我们是天真的孩子,只懂得傻傻的笑的邻家女孩。
实际上,小年说的没错,这个让棉被发霉的季节的确如此。同样,她说,她喜欢淋雨,尤其是春天的雨。小年在我们同龄的孩子里的确不同,她爱看书,而且是我们在那个年龄尤其生涩难辨的文字。她沉默寡言,常常容易让人忽略她的存在。她还喜欢背古诗,那些长长的,像裹脚布一样的诗。更奇怪的是,她会爬树,一个小女生,像只猴子似得。
我们认识的时候也是在雨里。那淅淅沥沥的雨完全让我迷失了方向,我在花园里转着,眼前一片朦胧。突然有一只手,抓住我,动作不算太大。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瞄了我旁边一下,看见一个和我一般高的人站在那里,抓着我的胳膊把我往树下拖。树下的雨小些,她问我:“你也是偷偷从学校里溜出来的么?”我点点头。她就那样笔直的站着,望向天空,没有和我说什么。半晌,她才有所动静:“我很喜欢春天的雨,不大,也不小,就觉得让人很宽心,妈妈要我背的古诗里有一句写的真好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你听过么,春雨它见证了残花最后的用处‘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其实依我看,春雨还有另一种解释吧,它应该是在为那些曾经的美丽如今的残败而落泪哦。”
我当时只记得听的一愣一愣的,我实在是不敢相信,一个二年级的小孩子,为什么会将出如此不同凡响的话。那时候,小年是我心里的自由女神,她举着火炬满面春光地对我诉说着。
溜回学校的时候,老师们午觉睡得正熟,我们蹑手蹑脚地钻进办公室,我递给他一条毛巾,那是我存放在老师那的,我们在头上一顿乱揉以后,也去午睡了。我注意到,小年一直呆滞的望着窗外的雨,那落寞的眼神,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她眼角留有水滴,我不知道,是她的眼泪,还是未擦干的水痕。
一个学期后,我们开始形影不离。我们一起上图书馆看“文艺书籍”,一起上下学,一起淋雨,甚至一起生病,小年说:“我是你的影子,你是我的影子。”
我们把对方向自己的父母介绍,很奇怪,每次去她家都不见她爸爸,我很小心翼翼的注视着他的眼睛问:“你爸爸呢?”
她躲了一下眼神说:“爸爸出差了。”然后朝外走,外面正下着小雨。
我觉得她在隐瞒着什么,“小年,看着我的眼睛,你爸爸他到底怎么了?”我跟着她走到屋外。
她略微犹豫了一下:“爸,他去世了。”我不相信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会呢?”
她不管我的问话,一个人喃喃自语,“去年春天,雨下的正欢的时候,爸爸正在回家的路上,当时能见度十分的低,那里又是个事故的多发地带,就这样,爸爸被一辆黑色的吉普车撞了,司机跑了,爸爸因失血过多而死。”
她毫无表情地说完这一切,我隐忍着眼泪问:“为什么不说呢?”
“我不想让你可怜我,我在爸爸死后的一年里很恨这春雨,自己一个人沉默地读爸爸生前喜欢的书,背爸爸生前喜欢的诗,直到你出现。”
“傻瓜,怎么会这样想,一个人承担呢?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啊。”雨似乎下的大了。
那天,两个小女生抱在一起,站在春天的细雨里,痛哭、欢笑,现在我真的觉得,我们像两个疯子。
用小年的话说:面朝阳光和春雨,看花开花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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