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知道这麽一个人的时候,正是寒风凛冽的二月。家裡张灯结綵四处挂著火红的饰物,即使住在这冷得像冰窖的房子裡,因为“年”,万事也显得十分温柔了。我正吸吮著椰汁糖看春节联欢晚会,手上是扞好了的饺子皮,我一手拿皮儿,一手拿勺子,手上不停重複地包著饺子。偌大的客厅裡没有人,只有我一个百无聊赖地在这儿“享受人生”。我已经坐了一个小时了,空间是万籁俱寂的,偏偏电视机叽叽喳喳的播著小品,所以那份热闹就变得突兀极了。
“咔”,姥姥回来了。我见她风尘僕僕而两手空空,自是好奇得紧,我忙问道:“你不是说去买鱼了吗?鱼勒?”她没说什麽,拉著我并肩坐在了沙发上,我想她应该渴了,赶忙给她倒杯水,她接过水后,眼神柔和了许多,说要与我讲件事。
安婆是她几年前在公园认识的老人,当时她已经拾完荒,在公园的一隅啃乾裂的馒头。安婆有一头花白的,油亮的头髮,她的鼻子塌陷著却有著一对绿豆般骨碌的眼珠子。她的嘴巴因天气乾燥而乾裂,脸上满是深陷的皱纹,找不到一片平滑的皮肤。她驼著背卷缩在一起,颤抖得不成样子。看上去她的衣服尚算保暖,只是脚下的鞋子已张开了口,几隻冻得通红的脚趾露在外面。姥姥看到孤苦伶仃的安婆不禁走过去慰问。好歹是大年初一,怎不好好在家休息,这时候哪还有人拾荒啊!
安婆抬头向路边看了看,川流不息的车子令她回忆起二十年前,因为车祸而丧命的儿子。几十年物是人非,儿子早没了,老伴也在三年前病逝了。如今留下个七十岁的孑然老太太活在这世上,哪还有什麽念想啊!
“喂!不回家?外头冷啊!”姥姥大老远走到安婆一旁拍拍她肩头。安婆笑笑说:“呵!好巧!出来买菜呀!”她停顿,对姥姥说:“这不没钱嘛,人都放假了,大过年的。”姥姥明瞭,三年前安婆丈夫还在的时候,姥姥就认识安婆了,三年来姥姥也会关照贫困的安婆,自从她丈夫死后,她的日子更加不好过了。
姥姥坐下跟安婆聊了会儿天,安婆这才跟姥姥提及她的儿子和从前的小康生活。儿子没了后,她的孙子就被妈妈带走跟了后父,现在是没有任何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了。过年什麽的,有时只是更加折磨罢了。世道不好,她一个老太婆以后也就是个等死的,估摸著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呢!
姥姥死瞪著安婆,叫她别乱说话,不吉利。安婆倒释然地笑了,都是注定的事了说说也无妨。
安婆一个馒头吃罢撑著腿起身,然后拍拍身上的馒头渣打算走了。姥姥连忙把鱼递给她。安婆不好意思收于是推却了一下,姥姥说:“拿著,回去过个好年,人老了,再受不起什麽折磨了。”
安婆的眼睛一花,她说了句谢谢,蹒跚地走了。
姥姥跟我说完后起身去准备午饭。我看著桌子上包了一大半的饺子,才醒觉,我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有的人,他们的半生都活在苦水中,贫穷,饥饿,无家可归。每个老人都有他们的血泪史,懂得怜悯的人会懂得关怀他们。如果有能力去帮助一个人,就尽情地去吧,毕竟人间自有真情在,处处春风人开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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