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中《碧潭》原文】
十六柄桂浆敲碎青琉璃
几则罗曼史躲在阳伞下
我的,没带来的,我的罗曼史
在河的下游
如果碧潭再玻璃些
就可以照我忧伤的侧影
如果蚱蜢舟再蚱蜢些
我的忧伤就灭顶
八点半。吊桥还未醒
暑假刚开始,夏正年轻
大二女生的笑声在水上飞
飞来蜻蜓,飞去蜻蜓
飞来你。如果你栖在我船尾
这小舟该多轻
这双浆该忆起
谁是西施,谁是范蠡
那就划去太湖,划去洞庭
听唐朝的猿啼
划去潺潺的天河
看你发,在神话里
就覆舟。也是美丽的交通失事了
你在彼岸织你的锦
我在此岸弄我的笛
从上个七夕,到下个七夕
【余光中《碧潭》赏读】
闲来无事,漫无目的翻诗打发,目光停在这首《碧潭》。读完久久吟咏,竟无语噎咽。怀想自己或正而立,过往的青春不也如这泓渐逝的碧潭,只给流光淘得空了明媚,多了些苍郁的剪影。那时的梦很纯很可爱,像明珠般遗失在空气中的笑。那时的梦很美很清澈,像露珠般闪耀于晨曦中的气,还有山的映像,风的叹息,云的妆容,水的流波……
在诗中跟着诗人再度回到了青黄不接的年岁,你看:“十六柄桂浆敲碎青琉璃/几则罗曼史躲在阳伞下/我的,没带来的,我的罗曼史/在河的下游”这组意象似乎听着一个无可怀恋的罗曼史随流水而去;你听:“如果碧潭再玻璃些/就可以照我忧伤的侧影/如果蚱蜢舟再蚱蜢些/我的忧伤就灭顶”罗曼史已去,心头依然挂着忧伤。“碧潭”不够玻璃,名词极富于动感与韵律。“蚱蜢舟”是李清照词里的“只恐双溪蚱蜢舟,载不动许多愁”,在诗人看来这条“蚱蜢舟”还可以再小些,忧愁就到了尽头。船是无所谓大小的,只因心里盛满了所以感觉很沉,沉得任凭如何排遣也无法释怀,更无论这船啦。岸上是此岸,是现实;船上是彼岸,是理想。这中间隔着的距离,岂止是一个天河所能代表的?这便有了作者下面一系列的感喟与怀想。
“八点半。吊桥还未醒/暑假刚开始,夏正年轻/大二女生的笑声在水上飞/飞来蜻蜓,飞去蜻蜓/飞来你。/”诗人用一系列的比拟手法,未醒的吊桥、刚开始的暑假、水上飞的女生笑声、飞来飞去的蜻蜒、飞来的你。特别是蜻蜒成了灵动的引子。将上下贯穿一体,浑然无迹,妙趣横生。
诗人开始发挥无边想象力,假设这只蜻蜒栖在船尾,可以借着推波的船桨忆起历史风烟:西施、范蠡,太湖、洞庭,唐朝猿啼(可是李白“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天河,甚至想起了覆舟也是最美丽的交通失事。“你在彼岸织你的锦/我在此岸弄我的笛/从上个七夕,到下个七夕”这是现实中男耕女织的生活了,令人忆起董永与七仙女还有七夕的那座鹊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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