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从哈佛学习归来的人说:“哈佛的真谛就是,不是要象淘渊明那样去消极逃避。”
若真是这样,我只好说,这是哈佛不懂陶渊明了。
陶渊明固然不懂哈佛,但哈佛能懂“但识琴中趣,何劳弦上声?”的情怀,“怀良辰以孤往,或植杖而芸耔”,热爱田园与自己家庭的和谐人生吗?
又有人说:“陶渊明是因为仕途不得志,才放弃,归隐山河,去做一个隐士的。如果他仕途得志了,那结果又会怎样?”仿佛陶渊明是因为摘不到葡萄,才说葡萄是酸的。
看来,不懂陶渊明的不光是哈佛。总有人实在无法想象,即使葡萄摆在面前,又是甜的,还会有人吃了两口,并不满意,便再也不动它,只仍然喝清茶。
而陶渊明,便是这样只喜喝清茶者。
他做官的机会多多,且做过官,那辞官的原因,只是在他做彭泽县令时,郡里的督邮将到,说他应该束带相见,陶渊明当即叹曰:“吾不能为五斗米折腰。”不仅官不愿做了,还写了《归去来辞》这首名赋。
此后,他就过着农夫的生活,好几次有人请他做官,他一概拒绝。
他当年所居的庐山附近有一个闻名的禅宗,叫做白莲社,是由一位大学者所主持。这位
学者想邀他入社,他提出的条件是:在席上可以喝酒。本来这种行为是违犯佛门的戒条的,可是主人却答应他。当他正要签名入社时,突然又“攒眉而去”。另外一个大诗人谢灵运很想加入这个白莲杜,可是不得其门而入。可见陶渊明对名利之淡泊。
“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 “羡万物之得时,感吾生之行休”( 《归去来辞》)。
在中国的文化史上,像这样的人远不只陶渊明一个,更为甚者,当数庄子。他干脆指着在烂泥塘打滚的乌龟对朝廷派来请他进朝做官的差使说:你看我是像这乌龟在烂泥塘里打滚舒服,还是让人剥了壳,拿到祭台上去做贡品好?
视仕途为粪土者,实不止庄子与陶渊明二人。他们以高尚的情操辉耀着中国文化,实非仕途所能及。
还有一件趣事:陶渊明极为自负,交友尤慎。判史王弘很钦仰他,想和他交朋友,可是无从谋面,只好和一个朋友用计骗他,由这个朋友去邀他喝酒,走到半路停下来,在一个凉亭里歇脚,那朋友便把酒拿出来。陶渊明真的欣欣然就坐下来喝酒,那时王弘早已隐身在附近的地方,这时候便走出来和他相见。他非常高兴,于是欢宴终日,连朋友的地方也忘记去了。
用现在的话来讲,陶渊明是个“性情中人”。
“携幼入室,有酒盈樽。” “策扶老以流憩,时矫首而遐观。”“聊乘化以归尽,乐夫天命复奚疑?”可见陶渊明对生命又是何等地热爱,何等积极。
他要逃避的仅是名利权的利益纷争,而不是生活的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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