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波映高雄经典散文

　　历史上有不少曾经繁荣的城市由于缺水而最终消亡了，像我国的楼兰、印度的兰玉。水是生命之源，也是城市发展的基础。古往今来，人类有逐水而居的习惯，一般城市都靠傍水域——江河、湖泊或者海洋。有的城市实在没有江河，或者溪流干涸、淤塞了，那么掘也要把它掘出来。高雄，这个台湾西南部最大的城市，就是如此。

　　按说高雄并不缺水。市区内有莲池潭、金狮湖、澄清湖等湖泊，这还在其次，左侧面对着浩浩淼淼的台湾海峡，还缺水么？可是高雄人并不这样看，为了生态的平衡、城市的美化，他们硬是挖出了贯通市区、长16．4公里的一条河流，称为“爱河”。

　　“爱河最早叫做‘打狗川’。”车子开进高雄市，沿着爱河岸边缓缓行驶的时候，李导给我们介绍说。我们都很惊奇，咋叫这么个怪名字？李导眼镜片后面闪了一个俏皮的眼神，说：“因为高雄以前就叫‘打狗’……”

　　原来，高雄早期是平埔族原住民——马卡道族的居住地，在该族语言中，人们将用以防御海盗的刺竹林称为“takau”，汉人音译为“打狗”，后来就成了这里的地名。到了日据时期，日本人认为“打狗”对其含有讥刺之意，所以改为“高雄”。这么一说，我倒觉得那时叫“打狗”真没错，就是要筑起刺竹林防御海盗，棒打那些闯入别人家园的野狗。

　　我们下车后走到“爱河曼波”的码头，搭上游艇，顺河而下。瞬间，我有一种回到了广州、乘船走在珠江上的亲切感觉。这里的环境跟穿过广州城的珠江天字码头一带极为相似，河道两旁都是直立砌起的长堤，排栽翠绿的树木，列开高耸的楼宇。不同的是，爱河的水面比珠江更为满盈，远远望去，楼宇就像建筑在波光潋滟的水面上，让人几疑是江南水乡或威尼斯水城。

　　河上有几条横跨两岸的桥梁，由于水面距离桥底并不很高，所以游艇的顶篷是特制的，可以电动控制升降，船过桥底顶篷下降，过了桥底再升起来。游艇在河里优游地行驶，岸上是车水马龙的街道，形成了鲜明的反差、有趣的比照。不时有几只飞鸟张开翅膀在水面上滑翔，一会儿停在河中的浮标上，一会儿落在游艇的船头。那是海鸥，它们呱呱叫着告诉我们，这儿爱河的出口连接着海洋。

　　爱河原是发源于市北覆鼎金与半屏山之间的小溪，高雄人将它挖掘成了一条河流，穿越市区，从高雄港出海。它是人力开凿出来的，所以曾被称为“高雄运河”。尽管它没有巴拿马运河那么工程浩大，也没有京杭大运河那样程途遥远，但它所体现的人类改造自然的决心是一样的，并且它所起到的作用，丝毫也不亚于河南的红旗渠或广西的灵渠。潺潺流淌的爱河，在早年的高雄，扮演着运输、交通、游憩等多功能的角色，还美化了城市的环境，洋溢着浪漫的色彩，散发着人文的气息。那时候的爱河，热闹胜过苏州的港汊，秀丽堪比巴黎的塞纳河。

　　然而，随着岁月的走去，这条美丽的人造河也曾无奈地蒙羞，成了藏污纳垢的地方——这不奇怪，闻闻上海苏州河、广州东壕涌以前曾散发过的阵阵臭气，就可以透彻其中的原因。古话说：“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水之乐首先要它确实能使之乐而后乐之。在这种状况下，高雄人经过许多年的努力，疏浚、治理这条属于自己的河，并在两岸栽种绿化带，建立河滨公园，使之成为市区内散步休憩的好去处，也是端午节划龙舟与元宵节灯会的舞台。人们倾献着爱心，就改名叫它“爱河”。凤凰经过浴火涅槃，爱河开始获得新生。

　　就这样，湖泊、河流和海洋，高雄得而兼之。不过，说老实话，在我们外乡人的眼中看来，爱河的流水还浮泛着带些浑黑的颜色，要让它彻底地澄澈起来，恐怕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也不奇怪，保护好生态环境本来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由此我联想到内地许多河流的现状，水利专家一针见血地指出，长江像谁都想吃一口的唐僧肉，黄河像被吸干了乳汁的母亲河，珠江像正遭到缠足的少女，海河像靠输血维持的生命，淮河像一间漏雨而没有下水道的房间……人类与河流如何和谐相处、互惠共存，这的确是一个严肃而又费脑筋的课题。

　　暮色渐渐渲开，爱河两岸燃亮了街灯。这时候的爱河，呈出了它最为迷人的姿色。沿岸的椰子树、香蕉树、凤凰树树影婆娑，林立的楼宇、七彩的霓虹灯与水面倒影交相辉映，整条河水在流光溢彩，恍如仙境。

　　早就曾有游人点评：观赏高雄的夜景须从两个角度，一是平视爱河的水上风光，二是俯瞰全市的万家灯火。果不其然，岸边景色已经让人流连忘返，居高看景更是令人叹为观止。这晚我们住得很高，住在全市最高的85层的摩天大楼上，真是大开了眼界。

　　85大楼又称东帝士85国际广场、东帝士建台大楼，位于三多经济商圈，紧邻高雄港口和新光码头。说来高雄的街名挺有意思的，自南往北，次序排开一心路、二圣路、三多路、四维路、五福路、六合路、七贤路、八德路、九如路、十全路，其中三多路一带是市区最为繁华热闹的地段，85大楼就坐落其间。它与台北的101摩天大厦是同一个建筑师李祖原所设计，成为岛上南北两地遥相呼应的最高建筑。

　　大楼中的第37至79楼的金典酒店，是目前全世界最高的饭店之一。我住在第57层的一个房间，宽敞得让我误以为是总统套房，更妙的是密封的巨大玻璃窗正对着高雄港。一进入房间，我就迫不及待地站在窗前，观赏港湾和市区的夜景。

　　火树银花不夜天，星星点点落喧阗。居高临下，视野开阔。俯瞰地面上，到处是璀璨的灯光，交织成一条条闪烁的河流。右边爱河的入海处连接着高雄港，那是灯火最密集的地方；海港呈Y字形往两翼展开，在Y字的上方是一字横亘的航道，火龙般舞动的灯光照射着湛蓝得反光的水面。航道那边筑起长长的旗津堤岸，堤岸的外头就是夜色苍茫的无边大海，海水也在泛动着扑朔迷离的光泽。

　　水波反映灯光，灯光渲开水气，灯光与波光交汇，分不甚清哪是灯光哪是波光。唐代诗人孟浩然所描绘的“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的意境，分明就在这里啊！

　　这时候，高雄给我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它浮家泛宅，就像建筑在水面上。

　　它就是远东的威尼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