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雨,总是下得缠绵悱恻,下渚湖的导游笑眯眯地说:“晴湖不如雨湖,下渚湖的雨天更美。”一句话,就轻飘飘地把我们心里的遗憾给打散了,随着风,伴着雨,消失得无影无踪,满心欢喜地欣赏着雨里的下渚湖。
游船穿行在湖面,芦风苇影就这样毫不设防地闯进我们的眼帘。这种禾草是一种十分平凡的水生植物,如同野草一样长在水边,不用人施肥,只要一点水分和阳光,就能长得郁郁苍苍。蜿蜒的河流边、潺潺的小溪旁、无垠的湿地里……都能看到芦苇纤弱的身影。
可是这样平凡的植物,诗人们却赋予了最缱绻最华美的赞叹,早如《诗经》:“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简简单单的八个字,就能让人的眼前立刻出现了一幅美丽的画卷。如果再加上“所谓伊人,在水一方”,那幅画就更添上了一抹相思怅惘的缱绻情思。
“蒹葭”即芦苇,《本草纲目》里说,此物初生为“葭”,开花前为“芦”,开花后为“苇”,合称芦苇。这种植物是一种多年水生或湿生的禾草,根系很深,茎杆纤细,最高的芦苇可以长达3米左右,差不多可以比得上一些矮小的树种了,而它只是一种禾本植物。
雨丝儿渐渐绵密起来,落在湖面上,涟漪一圈圈一散开。落在芦苇上,它仍在湖畔里袅娜生姿。江南的风是柔和的,吹起它的发梢,也不过让它微微低一低头,临水照一照影。岸边也栽槐柳,可即使它们再高大,也无法掩去湖畔那一抹芦苇的楚楚风情。
水面渐渐开阔,而芦苇们仍然丛丛簇簇地摇摆着它们柔弱的茎枝。秋季的苇丛已经不复青翠欲滴,那丝丝缕缕点缀在青绿丛中的枯黄色,却仿佛写尽人世的寂寞与荒凉,反把这片阔大的水域,点缀出几分典雅与清秀。偶然从苇丛间飞出两只鹭鸟,那纯洁的白色,便让这片苇叶都仿佛灵动地跳起了欢快的舞蹈。可即使鹭鸟的翅翼展得再优美,也无法让人忽略那生长得弥漫了你双眼的芦苇。
及至游船停在码头,又让人惊喜无限。这座岛名芦苇迷宫,只要走上木质的小道,铺天盖地都是芦苇丛,看得你不辩南北,难分东西。
这些芦苇的叶子柔长,可以达到几十米,但最宽不过两三厘米。据说江浙一带有人用苇叶包粽子,一个个小巧玲珑,且有一种苇叶的清香。
登塔远眺,整个下渚湖湿地几乎尽在眼前。芦苇们一丛丛地被天然的河道分割成大大小小的块状,每一块都是绿中带黄,连色泽都让人目眩神迷。
乐此不疲地行在芦苇丛中,非要把这座岛上的每一寸角落都看遍,如此近距离地看这些芦苇,才知道人家也有硕大的花序,圆锥形,长约40厘米,簇生在一起,白色或淡绿色,很容易被人忽视。可是它的花期却很长,从仲夏到初冬,哪怕无人欣赏,它也会开足漫长的季节,或许这是它的执拗,或许这是它的寂寞,也或许这就是它无奈的守候。
诚然,芦苇永远不能长成参天大树,只能守着那亩方塘,摇曳在光影里,孤独而来孤独而去。可是这些不起眼的芦苇荡,也曾亲历战火,远的如渭曲之战,近的有著名的白洋淀、沙家浜,它们在战火纷飞中品尝生活的苦辛,却又如此坚强地继续生长成茂丛。那一颗颗弹花,只是让它更加坚强地伫立在水中,依然“迎风摇曳多姿态”。
有人批评芦苇没有骨气,被风一吹就会东倒西歪。可唯其如此,它才能在浅水滩边生存。纵然被吹得斜倒在水面,可是它们却永远不会折断,用最柔韧的身躯,承受着一波波的狂风,一场场的骤雨。待得风平雨静,它们仍然挺立在这里,静静的,袅娜着它们天然美丽的身姿。
芦苇只是芦苇,就是这样独特的植物,繁华人世纵然有三千种,可到得最后也只是任由夜幕卸下那粉黛的装饰。所以,芦苇就这样低调地出场,再低调地落幕,质朴地来,安然地去,这就是属于芦苇的人生,其实何尝不是我们的人生,删繁就减,生活会让我们更加从容和恬然。
离开岛屿,我们并没有与芦苇说再见,前往下一个岛屿的途中,芦苇还是在两岸伴着我们前行,在细雨里点首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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