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我还记得那簇大树,三五棵集聚在一起,每棵三人合抱才能抱住它,枝叶茂盛、郁郁葱葱,因为离知青点不远,妈妈就教我叫它——知青树。三十余年过去了,我一直没有忘却。前不久,偶尔的机会来到知青树下,牵动了我无边的遐思……
那时的我也就九岁左右吧,每个星期天早上都要接受妈妈下达的任务——送些好吃的到知青点给小王姐姐。小王姐姐是上海闸北区人,十七八岁就下乡到我们家乡插队落户。刚开始就一人住在江东生产队队屋里,妈妈心里割舍不下,就让家里大姐一直陪她,无论刮风下雨,就是穿雨衣戴斗笠大姐晚上都必需赶到。一直到三年多以后,人民公社五七办公室来了政策,全大队的知青必需居住在一个集中的地方。这种情况下,小王姐姐离开了妈妈和姐姐,到知青点上去了,离我家也就四五里地吧。离开的那天晚上,父母在家杀了鸡,烧了一桌子好菜招待小王姐姐,但吃的最多的还是我们几个弟兄,妈妈和姐姐们相拥哭了大半夜。
接下来,我的任务就重了。妈妈就像有个女儿出嫁了似的,每个星期天都派我到知青点去。第一次是妈妈陪我去的,快到知青点的路上,妈妈教我认识了知青树,这些棵出奇的、极旺盛的大树。
记得那时的我往返于家和知青点之间,小王姐姐经常告诉她的同伴,他的弟弟又来了。我们相处的也非常融洽。每每带回给父母的消息多是姐姐锄头柄子断了、割稻的镰刀不好使了、手上又磨出水疱了,等等……父亲和母亲都一一及时解决和看望。有一次我送去一根锄头柄子,并带去了一大瓷缸子菜,到了知青点,个个房门紧锁,大概是都出工去了,我就坐在知青树下等,不知不觉坐在树下睡着了。突然几只家犬互相争吵声吵醒了我,我一看放在脚边的一大缸子菜全被狗吃了,不但吃完了,还为争食相互打架,我气得大哭。妈妈舍不得给我们兄弟们吃的,却让狗吃了。我边哭边拿起锄子柄撵狗,狗被撵跑了,但如何向小王姐姐和家里的父母交待,我急得坐在地上又大哭起来。收工回来的小王姐姐知道这件事后,不但不怪我,还疼爱的问我被狗咬了没有?并和我订立了“攻守同盟”,告诉妈妈说菜的味道好极了。后来直到小王姐姐卫校毕业,回到我家度假的一次闲谈中被妈妈知道了,此时的妈妈笑得前呼后仰。
知青树也是小王姐姐经常护送我回家分手的地方。那个时候,知青们都是要按时上工的,姐姐也没有时间送我太远。久而久之,约定俗成的一个地方就是这些棵知青树。每每送到这里,我就回过头来推着姐姐回去。我走很远了,小王姐姐还站在树下目送着我,并向我挥手……至今,我站在树下,当时定格在我脑海里的那个镜头依然非常清晰,令人落泪。
小王姐姐是七五年上池州卫校的。在张溪医院工作一段时间后调往铜陵铜山矿医院。在张溪医院工作的时日算是对知青树下的父老乡亲们的报答,她当时非常热情地帮助缺医少药的乡亲们,上了年纪的家乡父老现在也还记得她,谈起她。每每问起我时,我向他们介绍:小王姐姐回上海了,现在在闸北区残联工作,也快退休了,她很幸福。二OOO年,我和我的妻儿还专程到上海拜望过她。
妈妈现已八十高龄了,除了身边的儿女,每每念叨的就是小王姐姐。去年初夏,我和妈妈散步到知青树下,妈妈问我上海在哪个方向,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瞭望良久并流下了泪。我知道,年迈的妈妈又在思念着远方的女儿。站在树下,我心潮澎湃,思绪万千。上海的姐姐,你能感知妈妈和我就站在当年的知青树下吗?正在想你吗?你现在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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