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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溪河川散文

散文 时间:2021-08-31 手机版

  毫无疑问,达溪河是灵台子民的母亲河,达溪河川是灵台农耕文明繁衍生息的源头和温床。

达溪河川散文

  达溪河横贯灵台全境。尽管它发源于陕西陇县河北乡龙门洞,而在长武亭口附近最终汇入黑河和泾河。但其百分之八十五的河段是在灵台境内流淌的,没有这条河,就没有古灵台文明,现在的灵台亦将成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末。

  因此,我们可以底气十足地说,达溪河是灵台和灵台人的。

  这条河如温柔的飘带,耐心而轻微地拂拭去岁月的沧桑和浮尘,让这片土地激情不减信念不衰,容颜和心境永远年轻姣好。亦拂去曾经的伤痛和一声声沉重的叹息。它如一柄被拉得很长的花剑,看似柔软并斗折蛇行,实则锋利无比,一下子把灵台大地拦腰截为两半。于是南北地理形态迥异气候生态殊途。达溪河以北统称为北部塬区,也就是庞大的什字塬系。至于其细碎旁系片段,如星火塬龙门民乐塬等仍属此体系。属县境发达富庶地区,塬大坳平交通便利人口众多经济发达,是灵台最重要的旱作农业区和粮食基地,具有得天独厚的地理人文优势。唯一遗憾是塬面干燥风头大;而河以南,却是陕甘交界的万山圈子。群山苍莽巍峨,气候湿润雨量丰富生态盎然,原始林比比皆是。自西向东有属关山余脉的珍珠山林场,新集万宝川的群山,百里林区群山,蒲窝西中东三条窄脊梁巨龙样被纵横沟壑隔开的细长塬面,中台新开邵寨和麟游交界处不可胜数的大小群山。此区域被灵台人统称为“南里”,是出产木材药材木耳猴头菌碾盘的好地方。自古地广人稀民生维艰,有些深山里的水人吃后多发地方病,南里的拐子满地跑便是常见景象。因其神秘幽深,过去人们虽然向往此地特产,却亦不免谈虎色变。野兽毒蛇匪患是绕不过去的三道坎。解放前夕北部塬区大户人家就有遭老爷岭土匪绑票被杀的。至于历史上往来于陕甘间的商旅马帮麦客,走灵台南里山区亦有蜀道之难景阳冈之险的呜呼感叹。

  对达溪河川的最初印象,当在童年时期。那时爷爷在五星粮站工作,奶奶便时不时带我去爷爷的单位。先坐车到灵台县城,然后步行翻山至五星乡镇。长途跋涉的疲累还是很让小孩生畏的事,于是去爷爷处更多的是一种负担,而不是欣喜。唯有这条流经县城的达溪河,则让一个久居塬上从未见过像样河流的孩子无比欣喜和激动。看来一个天性无论如何愚钝的人,自童年时骨子里就渴望亲近水及水流经的川道的。这可能是一种远古的遗传基因呼唤。每次在县城短暂的停留时间段,我大可以忽略乡村孩童很难见到的楼房车辆,而总是缠着奶奶带我去河边。洗脸,濯足,拣好看的鹅卵石,而后静静地望着河面发呆。以一种与孩子不相符的凝神深沉想一些奇怪的事情,可能有些一闪而过的念头,已经和人类终极的某些困惑迷茫碰出了火花。就像洪荒时代的钻燧取火。星星之火,本可以燎原的。

  水是地球上一切生灵的襁褓和摇篮。说人是猴子变的,不如说是鱼变的。河流,河流。逝者如斯夫……

  真正开始对这条河流成年意义上的了解,应是在参加工作之后。不是伊始,而是工作三年之后的变故。因诸多原因,我调往偏僻的龙门乡任教。那年二十五岁,正值人生如许欲望和能量的盛年时期,加之先天的诗意性格,是无法如当地的中老年教师样在徐迂静默中世故而成熟的活着,用报纸裁成条卷抽呛人的劣质旱烟叶,品砸着嘴熬喝罐罐茶,一根大葱就角角馍便是最好的茶点和早餐。我年轻的躯体不安地躁动,我多余的能量需要发泄。于是,授课之余的闲暇时间,学校周围的村庄原野大小山头,都成了我登临出入的山水画卷。只为慰藉心灵,安放寂寞。渐渐地,视野和脚步已不满足于巴掌大小的民乐塬。目光开始投向珍珠山枣子川。达溪河川成了绕不过去的地理存在,并以某种合适的机缘走进我风雨如晦的心空。至此,我方清楚地知道,流经枣子川的这条河属达溪河的上游河段,和小时候见过的流经灵台县城的原是同一条河。童年的记忆似乎已短路得太久,一旦被接通,这条河的所有形态和内涵突然被涂上了神奇的光圈,一下子灵动圣洁深刻起来。我轮回的生命又何尝不是一条河。此刻,已分不清它和达溪河究竟谁是谁的印象和影子。抑或,他们早已合二为一了。

  再往后的日子,我因寂寞而喝酒,因喝酒也就慢慢认识了本地诸多社会朋友。去他们家做客或帮其进山砍柴摘梨打山楂,在山庄老窑洞里整瓶对吹白酒,佐以山野传奇轶闻;在他们的情人家里吃塬区近乎失传的巨型木床子压的荞面饸烙,及算得上灵台文化遗产的线线面。只因情人的公婆年方九十,是那个村子唯一会擀线线面的活化石老人。这些地方,都位于上游的达溪河川及逐其支流而居的僻远山旮旯里。有开商店的朋友进货时,定要叫我坐上当地已很稀欠的奔奔车去邻省的陇县。由于牌照不全,须摸黑两头跑才能避开交警。车主照例猜拳行令,整完一瓶烈性白酒后,半夜在一面是沟一面是崖的凶险狭窄路面将车开得飞快。我捏了一把汗,其他朋友早习以为常,在车厢里东倒西歪谈笑自如。藉此从枣子川高家山五举农场到陇县河北乡的达溪河更上游,于我已是寻常之旅。也因这些酒友的影响鼓动及不由分说的借钱,对车辆机械从不感兴趣的我,竟破天荒地买下了摩托车。当连夜和懂车的朋友从庆阳将摩托骑回时,着实风光了一番。1999年,岂止僻远的龙门,就全县而言骑摩托的人亦是寥寥可数的。从此,我的目力范围更广,双腿被无限加长,整个达溪河川的角角落落成了经常光顾之地。上至其源头龙门洞,下行枣子川周家洼英武寺咀洼芦子集柴朝新集百里坷台,经县城进入下河雷家河告王河,终于曲曲折折地行至长武亭口,吃了当地很有名的炒面喝了西凤酒后,怡然自得地开着车灯连夜和酒友们打道回府。往后的日子,或群出或单车出行,钟情常跑的地方依然是达溪河川。半夜骑车,因醉酒沙路滑摔倒过,身上皮揭了层层卷卷,最终还是伤疤好了忘了痛,对出行依旧乐此不疲。亦因河川人烟稀少多灵异之事,夜间独自行车踏迷魂趟遇鬼打墙诸事就不足为奇了。诸番付出,亦有回报。横贯整个达溪河川的多次行走,虽不敢说算得上民俗地理意义上的本土专家,也还是有点话语权的。任何时候,身体力行终是要比躲在书斋里翻古籍拾牙慧要清新健康得多。哪怕它是简单而乏注释的。

  如果把达溪河比作一条线的话,单个的点是绕不过去的。否则,堂而皇之地谈线易流于形而上的虚假和空泛,毕竟线是由无数个点组成的。这是最简单玄奥而又易被人健忘的公理。分布于达溪河上的一个个村镇就将是笔者不厌赘述的点了。

  枣子川是达溪河上游一个重要的村镇。1985年之前一直是龙门乡政府所在地。北靠民乐塬,南倚珍珠山林场,西邻五举农场,溯河川而上可至陇县,东南一马平川可抵灵台沿此河的所有村镇和县城。傍山倚水,通衢邻县邻省,是灵台西部难得的山清水秀而汲天地灵气的风水重镇。以前商旅不绝,本地产诸多山货,如珍珠山的猎物(鹿野猪山豹山鸡等),优质木材及果子(山梨核桃木瓜等),达溪河泥里的甲鱼(俗称王八土鳖。一些带有变态地域偏见的人提前此地时,恶毒说是恐龙出鳖的地方。其鳖即此鳖也)。因此地海拔较高,气候凉爽,粮食药材生长期长,加之林木葱茏空气清新,河川里的玉米高粱豆类和民乐塬上的荞麦大麦谷子等粮食皆绿色天然,格外走俏紧销。不仅如此,当地男子多高大挺俊女娃水灵俊俏多体育人才,便是明显的例证。好粮食吃下的么。

  周家洼是和枣子川紧邻的一个村。本身并无特别之处,而是它的地理位置值得补上一笔。灵台境内凡出入珍珠山林场的大小车辆,一定要经过此处。它向北爬升的陡峭山路和龙门的崾岘村连在一起,向南正对着达溪河上游最大的支流湫子沟河及南北走向的河川。沿此不宽不窄的川道可直抵珍珠山场部和林区所在地,一直向南,可到达陇县河北乡的候家市村。这亦是当年陕甘马帮的一条支路线。经此翻山至西凉弯和东风镇到宝鸡,可节省很多路。提起周家洼村倍觉亲切,还因为该村支书曾是笔者年轻时最好的酒友之一。有这些朋友,那些逝去的往事并不都如烟……

  沿河继续下行,芦子集应是原新集乡最西面的一个重要村子。同样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给笔者留下了难忘的印象。沿北坡山路可达朝那的干涝池村,而顺南面的小川道,可通到灵台境内大约除过龙门乡的代家庄村之外,最僻远的与邻省交界的喂马村。问本地人缘何有此名时,他们回答因薛平贵在此喂过战马故得名。再翻过一道山梁南行,即可到西凉弯,传说就是薛平贵征西时的西凉国所在地,因山清水秀故,玳瓒女格外漂亮便拴住了薛平贵之心而招赘为王的。只为此传说,笔者那时曾于暑天单车访问了西凉弯,结果自然是失望。并且因坡路太陡挣断了摩托车链条,裸着上身推行了五里多长的上坡路和十余里的沟路,才找到一户人家修好。记住芦子集的另一个无来由的原因是,在笔者印象里有很多塬区的上门女婿是芦子集人。

  新集自不必说,它有河川的一切优势,还毗邻万宝川农场,千灵路也从此经过。因太熟悉加之大镇的名气罢,新集百里真的不是笔者大书特书的目标。百里的古密须遗址及生长或附会其上的传说已长满青苔,许是应怜屐齿印苍苔罢,两个重要镇点就这样被轻轻绕过去了。倒是对新集的川口村过目不忘,只因为我曾驱车沿甘灵路口经千阳的普社高崖后,从川口绕出来罢。另外,记住了百里河川的水钻子。笔者钻入此地达溪河段洗澡时,领教过其威力。以后再不敢下此河沐浴净身了。尽管逢河必洗,如泾河黑河涧河及许多不知名的河。百里的密须酒也不赖,笔者喜欢当地人喝酒的一种豪气,全无装腔作势的小儿科。他们待客,直接用五斤或十斤的塑料壶去酒厂提。六七个人的酒场,一壶酒谈笑间就完了。他们中识文断字的还说“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另一个笑骂道:“文绉绉个屁哩,什么他乡故乡,能上咱这场的都是灵台的歪二球瓜娃(不含贬义,倒有几分自豪,类似陕西的楞娃),除过东北的红胡子俄罗斯的老毛子,谁还能扎(举)起歪爪爪(zao)?”百里南川自古是灵台麦客及商旅穿行的古道,总让笔者魂牵梦萦。一路南行,花花庙酒坊麻夫老爷岭,洪荒远古森然之气便扑面而来……

  灵台县城位于达溪河下游开阔处。因其南通凤翔东接长武彬县,地理位置非同寻常,唐以后几乎一直是灵台的首府所在。关于文王伐密筑台祭天的不老传奇,已被太多的本地文化人进行了太多的述说。加之笔者多重野不重朝,重边缘不重中心的怪戾个性和审美观,倍受青睐和聚焦的灵台县城,只能被如斯匆匆轻描淡写甚至冷落而过了。

  最下游处的告王很值得一提。毕竟是达溪河的东大门,出了此门,河的身份和性格就复杂起来了,纯正的灵台味亦渐次消失了。告王北靠吊街塬,南接邵寨和长武的巨路平原,向东沿河川可直抵亭口。它在灵台县境为人所知的原因,除过文王画卦问天及收义子雷震子等传说外,还因告王的西瓜时令早瓜色好而很有口碑。灵台人吃的西瓜除过类似于进口的大荔瓜以外,首轮上市的本地瓜必是告王西瓜。

  达溪河终于流入黑河而入泾河了。于它而言,既是生命旅程的结束,也是重生。细究万物,又有什么能摆脱此种模式和规律呢?

  唯一怅茫和无法释然的是,达溪河川似趋式微败落之象势。土著居民因诸种原因尝试着迁户上塬,县境的家园重心亦似乎移至塬区。这是时代发展的必然还是短期的区域病变?笔者不得而知。许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罢。土地再肥沃,若人气渐衰,荒芜和消亡将是不可避免的规律。大而言之,世界上许多文明的消失亦无不如此。

  但愿怀着虔诚恭敬之心献给故土母亲河的此文,亦能生生灭灭,不生不灭,是为寂灭,是为永生,并融入到这流淌不息的河流中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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