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妈妈逛街的散文

　　和妈妈逛街，是什么时候的事了？突然间想起这事，我就急忙在我的忆海中寻找起来，结果竟然是在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找到，这不禁让我羞愧难当。

　　妈妈很喜欢上街转，这似乎也是大多数女人喜欢做的事。很小的时候，妈妈常常带着我上街转。那时候我们那小县城名副其实地小。仅有一条街道，要不是因为川道不是很直，应该可以一眼从这头望到那头儿的。街道两旁多是一层、两层的平房，三层的建筑物在当时只有那么两处吧，它在当时我们的眼里绝对是高楼大厦。我常常走到这样的“高楼大厦”面前要驻足半天。我用手轻轻抚摸着贴在楼面的青白瓷砖的清凉和滑润，惊讶于它的高大，猜想着里面的情形，直到母亲揪着我的耳朵时才不得不恋恋不舍地离开。

　　那时候的县城，经济凋敝，街上行人甚少，车辆就更是少见。而我那时候上街，相当一部分原因就是想到街上去看一看那难得一见的吉普车。小时候的我，那绝对是车迷，成天介用土疙瘩修成各种记忆中的和想象中的“汽车”，玩得那叫个乐乎！能到街上有机会近距离观察这神奇的玩意儿，为我今后“造车”提供更上一层楼的机会，我自然不肯放过。要知道，“造车”可是我在小伙伴中树立长久而稳固的威信的很重要的手段。因此只要遇到了，当然又要转悠个半天。要不是慑于母亲的威严，我真不知道要到何时才会离开它。

　　和妈妈逛街，看楼看车是我不可告人的目的，而吃上一次包头白和粉条烩在一块的粉汤，如果这粉汤里再来那么几块羊肉，那可真是我最为奢侈的享受了。那时候，街上就两三处食堂，挑三还行，拣四是不可能的。而事实上妈妈也基本从来不挑三，因为有一家是熟人，自然就到那家去了。两大碗热气腾腾的粉汤很快就上来了，外加上两个并不很大的白白的热乎乎的馒头。我爬在餐桌上，吃得热火朝天、汗流浃背。妈妈则一边静静地吃，一边时不时地提醒我小心，她怕我被烫着了。农村的孩子，吃相自不会好看。这顿大餐结束，我的整个脸就不成了样子！不过没关系，身上的新衣服舍不得（也不敢）当餐纸，那就用两只手掌吧（有时候是手背）。左一拉，右一抹，OK，搞定。虽然通常都会在脸上留下猫胡须状的垢痕！不过这很好啊，这可又成为我回到村里向小伙伴们炫耀自己吃过粉汤的最好的证明。

　　记得鲁迅先生在他的《社戏》里写到那一夜的豆，说是那是他记忆中吃过的最好的豆。而这粉汤加馒头，则是我记忆中吃过的最好的美食。时至今日，那粉汤的滑溜，馒头的麦香，都还似乎在我的口腔里回旋，让我回味无穷。

　　和妈妈上街，最怕的事是遇到熟人。可是偏偏那时候县城小，人口少，妈妈记性又特别好。走在街上，十有八九会遇到熟人，而且远不止一次地遇到。一遇到，妈妈就难免要和他们聊上一阵。最让我受不了的是，那时候的人们似乎特别热情，见了面非得说上半天不可，似乎不这样就不足似表达彼此间的真诚！这在那时的我的眼里，是最最无聊的事，可妈妈却显然对这样“无聊”的事情很感兴趣。我觉得这是浪费我难得的逛街见识的机会，于就总会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不停地拽妈妈的衣角，不停地说：“妈，走啊……”妈妈有时候不予理睬，有时候就会觉得我实在烦人得不行，就会对我说：“去，先到一边玩会儿，这是你二姑舅达（总之一定会是谋一位亲戚，县城小，人口少，只要论起来，基本一定会是亲戚的），我们啦啦话儿。”于是，我只好到一边玩儿去了。

　　每年县城里的七月会（这会，后来因为经济发展，人口增多，已经不再举行），是这座山中小县全县人民的盛事。在那两个周左右的时间里，小小的县城时刻都是沸腾着的，人们仿佛真的是一夜之间从地里冒出来一般，人山人海，亢奋非常！而这空前的盛况，也正是我们小孩子最喜欢的场景。于是，在大人们的带领下，成堆成群地涌向县城。过会期间，看戏是最为大家津津乐道的事，而妈妈也就成了戏迷！《三滴血》、《铡美案》、《三娘教子》、《火焰驹》……妈妈看得熟悉得几乎到了倒背如流的地步。而我们，只是凑个热闹，是看不大懂的。于是我就记住了妈妈在会场站立的位置，然后就和其他孩子跑开了玩。玩着玩着胆就大了起了，有时候竟然也敢一个人离开妈妈乱转。

　　结果那一年的七月会里，我就转出了乱子。那天看戏，妈妈看得出了神，而我却无聊得慌，于是记住了妈妈所在会场的位置，就一个人出去转了。那年我七岁，还没有上学。当我回转回来时，发现妈妈竟然不在了原地，这下可吓得不轻，我急忙慌乱地在会场里找了起来。谁知就在这要命的当口，戏又结束了，四下里散开的人流冲得我不辩南北，这无异于雪上加霜。我就一小屁孩儿，早已不知所措，吓得哭声一片，就差屁在裤裆里了。

　　“妈妈，妈妈……”我不停地四处乱跑，四处叫喊，但这喊叫却早被会场鼎沸的声海淹没。会场里找遍了，没有，我又跑到街道上去找。也不知在拥挤的街道上跑了多少个来回，我终于看到了妈妈因焦急紧张而变得白中带青的一张脸。妈妈看到了我，急忙跑过来，一把把我拉在她的身前。她一边嚎啕大哭，一边用脚在我屁股后面一顿狠踹，嘴里还不停地骂着：“我叫你乱跑，我叫你乱跑……”后来我才知道妈妈不在原地的原因。原来就在戏快要结束的时候，妈妈却发现我不在了。她怕在戏结束之前我回不到她的身边，于是就急急忙忙想在戏完之前找到我。谁知这一找，正好就错开了！

　　我永远地记住了妈妈当时那张因过度紧张而白中带青的脸！

　　小时候和妈妈一块逛了多少次街，我现在已经统计不清了。长大后，我就极少和妈妈一块逛街了。即便是一块逛，也是急匆匆的一会儿功夫，还多是我在前面跑，妈妈在后面追。而近十几年来，竟然几乎找不到一次陪妈妈逛街的清晰记忆。而我却明明知道妈妈是最喜欢逛街的！我突然间觉得心中很痛。今日的县城早已不是过去的县城了，经过这近30年的发展，真正取得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已经隐约有了城市的味道。而我，却在这个过程中忽视了妈妈的爱好。

　　于是我决定：明天，和妈妈一块去逛街，慢慢地逛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