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父
思念你,父亲!四十多年杳无音讯的时光,你是我心里不可触摸的痛。我从来不让当地人称呼父亲的那个词从我口里出来,我从来都想忽略父亲这个词,可是今天,我却格外地想说这个词,格外地想听你的歌,你留给我的片段,如二十年前蝴蝶信笺上的泪痕,模糊叠加在我的眼前,挥之不去……
我能记起你洗得发白的制服干净整洁;能记起你洗脸时搓起满脸的白沫跳跃着欢笑;能记起你冬天的火塘边神情忧伤黯然;能记起你抱着我看过电影;能记起你搂着我唱过喜儿;能记起你苍白的蜡黄的脸;能记起我玩耍回家后问你还疼吗;能记起——你静静地躺在了一张长长的桌子上,脸上蒙上一层纸,我企图揭去,却没够得上桌上的你……
父亲啊,最不能忘记的是你给我梳头的情景!也许是春天吧,就像这样的春天,阳光暖暖的洒照在老屋的院子和廊檐低下。风儿那么柔软,天空那么明朗,你坐在门槛上微笑着,灵巧的手给我梳起满头的小辫子,我在你怀里看房前的杏花,或粉粉的绽放,或红红的花蕾,或者也有蝴蝶与蜜蜂吧,记不分明,却清晰地听到你边梳辫子边唱歌:“扯上二尺红头绳,给我雪儿扎起来,嗨,扎呀扎起来……”你不仅扎红头绳,也给我扎飘逸柔软的丝绸缎带,或者蝴蝶,或者牡丹,偏偏会让比我大的小伙伴把那些漂亮的缎带据为己有了,头发又乱了,于是你唠叨着“贼女子,欺负我雪儿”,一边又开始扎小辫了,我笑着,唱着,抑或哭着,闹着。父亲啊,我真的不知道,你是在最后的春天里歌唱,用生命给我歌唱……
终于,你再也没有力气为我歌唱了,更没有力气给我梳头了,病痛的折磨,你的怀里再也不能要我了,于是,日日夜夜,我只有哭,呲着白牙咧着嘴,嚎啕着。其实我不知道,没有人比我心里更好受,每个人都蓄着一腔泪,我的哭声让大家更加心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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