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秋色写景散文
仿佛镜头的一闪,便从童年切换到中年。终于理解了“白驹过隙”的含义,再读《匆匆》一文心底掀起了波澜。走过的这段时间,短暂的看不到季节的轮换。在距离时间最近的光晕里,季节,我得以看着它走出春天,走过夏天,走进秋天。哦,秋天来了。
打开时间的心扉,往前寻找,留在记忆深处的是秋天。没有衰洒飘零,没有大雁南飞,甚至没有瓜果飘香,所有的一切似乎只剩下了秋的颜色。童年的秋天是绿色的,青青的草,青青的天,蚂蚱是绿的,黄牛驮着夕阳的坐垫也是绿的。坚持到最后的绿色秸秆,成为黄牛最美的晚餐。劳累是绿色的,从新翻出的褐色泥土中浮出。我拿个榔头或铁铲,跟在爷爷身后,爷爷跟在黄牛身后。“哈!喔——”在爷爷一连串嘹亮悠扬的号子声中,几个坷垃调皮地翻了个身,挑战地望着我。打坷垃,在骄阳下狂舞,汗水噙着头发贴着我的小花脸,肆意淌下。累了,就溜去一边的地里逮蚂蚱,蚂蚱可狡猾,一蹦一跳钻到玉米秸秆底下。翻开砍下成排的玉米秸秆,就有正在约会的蟋蟀们被发现,惊慌地四处乱窜。倒霉的蟋蟀、蚂蚱被狗尾草串成一串,牛一样拴在玉米叶子上,人却不知疯到哪里去了,等黄牛叫着回家时,蚂蚱蟋蟀们全得逃不见了踪影。
我们这些小喽啰们,早已被未割的豆棵里的香姑娘吸引过去,一个个小黄灯笼样的果实,香味扑鼻,那迷人的香味弥漫田野,弥散在我的心里,牵引着记忆去寻找难忘的'味道。串串绿风铃样的麻包,坦荡地挂在豆藤上。捡起落在地上掉队的一颗,放在口里,酸甜可口,香到心窝里。棵上的,摘一个,“妈呀”苦得舌头伸出老长。野外的篝火舔着记忆,青青的豆棵被拔下,柴禾四处去拾,架起火来烧烤,毛豆被烤得“嘶嘶”直叫,噗噗达达掉进灰烬里,脱下小褂子煽跑灰烬。冬娃的褂子粘上火星,小肚皮烫了个泡。绿油油的红薯地,能把天空染绿。从沟里偷偷探出的小脑袋,猫着腰,去偷红薯。曾经抹得猫一样的小花脸,再也找不回半生不熟烧红薯的香味。那味道,已深入骨髓,留在灵魂的深处。
还没有尽情玩够,大人就喊:“去,给牛割草”。地里、沟边到处是野草,散发着特有的青草芳香。运气好,还能摘到半生不熟的野瓜,小小甜甜的黑姑娘。傍黑,谁的娘也来帮忙,在长着的玉米地里,打下一大包青青的玉米子,和着香绿的野草,便是牛儿最美的晚餐。
暮然回首,那熟悉的颜色,已经飘远,在时光的深处,再也找不回来。日子被收割进豆茬里,仿佛被撇在了一个世纪外,另一个维度空间里,再也进不去,更回不来。夕阳,黄牛,泥土里长出的乡亲,荡着香味的原野,被黄牛新翻出的酱香的泥土,都混在蒸熟的岁月里,留在灵魂的尽头,让人流连忘返。
而今,看层林尽染,伤春悲秋,何处去寻那单调纯洁的色调。
小村依着秋,寂寥的风吹过树梢,原野望去,一片苍茫。黄绿错综的庄稼地烘托出整个秋天的味道。鸟声,凋零苍老的叶,宛如谁家奶奶稀落的门牙。满目尽是飘散的黄叶,一种苍凉的美,渐入深刻。太阳轻巧地照过树林,我却于不经意间看到了时间的厚重。此时的季节,已近不惑,呈现沧桑衰洒,虽收获丰厚,但肢体负债累累,让人看到更多的是忙碌与波折。
从村庄到原野再到原野上的晴空,黄、灰、绿、白、红、蓝、紫……五色斑斓,再也找不到曾经清清浅浅的色调。候鸟南飞。路边的野草、人们的衣着,也开始贴上秋的标签。从树叶与树干的赤裸表白,我看到岁月留下的罗圈顶——四围苍茫的村庄,围着一圈光秃秃的天空。每当抬首刻意品赏,心绪都是复杂,涌现出的是饱经风霜,是冷落衰洒,是成熟豁达,是忙碌喜悦,是一种五味杂陈的思绪,飘荡心胸。
赏秋,从一棵树,一片叶看到整个秋天;从一朵云,一阵风,看到所有沧桑。什么都是风尘仆仆,一路都是匆匆忙忙,各处遍尝苦辣酸甜,观尽人情冷暖,品味喜怒哀乐,看罢红绿尽染。从长大,成熟,再到衰老,直到死亡,到处尽是岁月走过的痕迹。春花记错了季节,鸟儿的叫声也琐碎,村庄找不到黄牛,草儿坦荡地长到终老。收割的村庄仍略显悠闲,到处机器轰鸣,只一眨眼,一片平整柔软的土地降生,宛若婴儿肌肤,简单地没有故事,来不及写下,土地便开始了生命的又一次轮回。下一个季节,是死亡,也是重生。而秋,依然是秋。
忽然想到人生的三重境界:一重,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二重,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三重,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哦,故乡的秋。在我的下一段人生中,又将是什么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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