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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阳市西合铁路距今已有四十多年的历史,这个距离一点也不长,甚至不能用历史来形容其存在。一条正常的铁路,当其成为真正的历史时,其所历经的岁月,和承载的年轮,至少是上百年的,长到无法询问任何铁路繁华时期的当事人。
四十年,是短暂的,然则,于一件新生的事物到其衰老,如果没有在时间上显示其存在的价值,那么必然会以另外一种形式,来凸显它的特色价值。短短四十年,西合铁路犹如一个早夭的青年,带着它意犹未尽的名字,过早于城市巨将中沉睡。
我们要追问它的意义,它的生平那么淡淡几笔,是为城市之间,某些工厂的运输做贡献。在它的有生之年,它的这种贡献,亦类同一个为人打工的青年。要询问其价值,要站在历史的高度来询问其价值,其实是很难将其大书特书的。那么其“殉职”后,以一个荒芜的,日益锈迹的“尸体”姿势赖于城市之间,这种状态,其本身不但无法留下任何沧桑予人缅怀感慨,反而只会徒添人们烦恼厌恶。
匆忙四十年,西合铁路,作为铁路仓促一生,其亦不是天才,不能留下诸多经济、文化、情感上的价值。最多换来的是人们一生长长叹息,这种只含“累赘”情绪的叹息。如果硬要说其历史价值,或许这长长叹息便就是了吧。毕竟,它在城市之外,我们在城市之内,我们和它之间的距离,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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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四日,网站和义工组成团队,徒步于西合铁路。踏在腐朽的木枕上,两旁没有别致的风景。
全程八公里,我走在队伍的最后面。跟着前面的一个50岁左右的网友走着。前面的他则用一架有支架的相机四处拍着,走走停停。
不知不觉发现我们已经离队伍很远。而他则完全没有在意,正对着一架锈得惨淡的信号灯出神地拍着。
我亦不催他,静在一旁看。铁路重锈,铁路辅助工具亦锈得失去能力。锈迹上还是锈迹,剖开一层锈迹,又见另一层锈迹。
他正把镜头近距离对着一把锁,我贴在他身后,半步之内。他的眼睛与相机零距离,一瞬间,随着他按下的.快门,我仿佛听到铁锁断裂的声音。
于他来说,或许他要找得东西,其实跟我是一样的。只不过,他用得是镜头,而我用得是眼睛。而锈于铁锁里的是什么,或许我们都无法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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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铁路进入西合站台。此处铁路之萧条那是自然的——铁轨中间的空地上,也就是以前的迎车台,几根腐朽的木杆支撑着一架有诸多破洞的顶棚。地面,水泥碎成石块,杂草败絮丛生。几节废弃的,锈得脱皮的铁鼓车厢横亘于两旁。冷落的站台上倒是没有人烟繁华的遗迹,很干净。一块黑板上,字迹清晰地油漆着社会主义经济等字样。破落的整体结构,使得站台每个局部似乎都能独自脱离出来,而成为单个没有关联的风景。
站台附近有一所煤场,一些行人站在站台上对我们观望,特别是观望我所扛着的大旗。我索性大大咧咧朝站台上走去,让他们看个够。
“你们这样做得目的是什么?”
我被一个突然询问的声音怔了一下,我本想笑着不予回答,但还是吞吐着:
“徒步,观光,缅怀……缅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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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友们都忙于在拍照,聊天,行走。模特的身材很好,站在精瘦的泛黄的铁轨上,仿佛站在沙漠里长长的车辙上。一个个情绪高昂的网友们亦如同一群探险荒野的考古学家,锐利的眼神,微笑的表情,始终是他们的。沉默,坚守始终是这铁路以及它所延伸的风景的。他们之间的距离,时远时近。这之间的他们,两两相望,相望于人类,对望于生命,遥望于物质。当人类彼此远离的时候,便会倾向物质。而反之,则各安天命。命运在此一意孤行,反复无常的人在距离之间跌宕生命。他们和它们之间,唯一没有变得是,两根铁路之间的距离。这该便是除非消失灭亡,否则将会坚持到底的最后规则吧。
缅怀,缅怀。也许是得吧,它的意义,或许我已有几分钝觉了。
铁路一直纠结得延伸下去,合合聚聚,穿街过巷,跋山涉水。大队拍照的和不拍照的,使得队伍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走在最后的我,已经只能见前面三四人。看不到大部队的踪影,我突然觉得一阵不安。铁路时而进入拥挤的乱段,两旁要么被高山挡住,要么被高楼挡住。脚下规矩的枕木开始消失,碎土石越来越高,随之而生野草野花也藤顺其盛开,一起淹没枕木,窒息铁轨。要么进入宽旷的,像学校那样安静宁谧的地方,抑或房子的后院,遥望欢欣的学子们。抑或是繁忙的国道路段,被颠簸的大车小车倾轧不断。抑或是高桥,抑或是工厂,抑或是……
铁路与风景的距离,不亦是雷同于人类之间的距离么。它的存在,不正是以一个衰老的,闲置的,无奈的,老王者的身份在洞察这座城市,这个人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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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队沿着铁路经过4小时的跋涉,终于在湘江边缘的来雁塔前终止。个个几乎都很疲惫,但仍旧情绪高昂。虽说这一途并无甚绝妙风景,却不知为何,总有着说不出的踏实感。
这一路走来,仿佛走完了一次自己给自己安排的艰巨任务,而意义呢?除了叹息,他们大都是缄默的吧。初衷的徒步,观光,缅怀已然完成,而最后的建议呢?建议有关部门如何处决这荒废的西合铁路呢?虽说是无足轻重,但总归是众望之一。然则面对这几乎一无是处的铁路,他们大抵上是选择了,随它去吧。
懂得的东西,我们和铁路都懂了,不懂得东西,它和我们亦就不需要懂。匆匆一场,生活亦就如此吧。除了闭目养神,这一次的零距离接触,又能动摇命运几根寒毛。但我坚信,我们始终是在同一战线上的,同一在为这个社会,这座城市,做贡献的战场上。你和我们,有时候根本就没有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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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年轻的打工者,不幸于工作中,终身残废,奄奄一息卧于病床。在他生命垂危之际,他担心的不是自身会在何日离去,而是这张病床什么时候能没有病人。他所思及的不是这辈子的所作所为,而是,这一辈子他所见过的所有不平等的,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怨息。没有信仰的寂寞年代里,在我们为更好的幸福的生活奔波之际,那渐渐迷失的,失去节律的人间脉搏,又该如何平息。
——他发出一声长长叹息,犹如当年那声叱咤的鸣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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