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生活在乡下,农村的房屋大都是木制框架和土泥砖混合建的,家家户户的堂屋大门都有一道门槛,一尺左右高,笔直,刀痕累累。
三四月,多雨的季节,树木吐露新芽。父亲忙完秧田的活,就会骑在门槛上,利用这个时间整修家里的农具,门槛自然也成了父亲刀削木具的垫台。父亲不抽烟,嘴空时总喜欢见到什么就哼哼,有关于门槛的:门槛就是一道道梁哟,一只脚在里呢,一只脚在外呢。轻轻那个一跨哟,跨过去是门,没跨过去就是槛嘞嘿。
二叔当时是村里唯一的高中生,也是大爷爷和大奶奶手心里的宝。中学离家六里路左右,每天二叔都会跑通学,吃过大奶奶特意给他留的晚饭后,二叔就会坐在门槛上背靠着门框,吹着大爷爷制的竹笛,吹得最多的曲目就是当时农村最流行的红白喜事吹的唢呐调。我也会坐在二叔的对面,背靠着门框出神得听着。这时,家里刚孵出的小鸡小鸭也会来到跟前,不时用嘴啄着小脚。
那时乡村放的露天野电影非常流行,特别是遇上哪家有喜事,村里放映员“天把式”的百般圆说都会让办喜事的主人乖乖掏钱放映,因为渐渐风行放电影的时尚会因为办喜事没有放映的人变得让人瞧不起。
书记儿子“洪把几”结婚那天,一连放了三天三夜的露天野电影,每天放映员都会从我家门前去乡里电影院换影片。第二天晚上我一听到外面前呼后拥伙伴们“换片回来啦”的喧闹声时,心里急切想知道刚换回来的片名,便端着碗从厨房冲进了堂屋。堂屋的地面是泥土的`,有时发洪水,屋背后地下河的水像发了疯似地冲开遮挡的石块,从堂屋汹涌而过。久而久之,堂屋地面也变得坑坑洼洼高低不平。在跨门槛时,碗落地变成了碎片,碎磁片叉进我的左下巴,鲜血如注。妈妈吓呆啦,立即跑回屋中用棉花塞住伤口直奔赤脚医生家。我躺在床上一直哭个不停,母亲总是会坐在我的床边说:“咱们不哭,明天拿斧子把那门槛砍了把家的门槛扛走,好不好?不疼了噢——”听了这些话,似乎就真的不痛了。
现在在乡下,已经很少能看到门槛了,它似乎成为历史,被遗忘在岁月的长河里。记忆里的门槛,依然刀痕累累地矗立,讲述着悠悠的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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