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工作单位处于郊外,上班要穿过一大片农田,它点缀了我的生活,丰富了我幸福的乐园。
惊蛰的第一声春雷唤醒了酣睡的土地,犁铧惊醒了水田的睡梦,空气里散发着泥巴的腥味。清明时节,转暖的地气顺着大腿袅袅升腾,播下的种子散发着充沛的活力,三两天后就从水中冒出点点新绿。
江南的春风是绿的使者,吹到哪,哪里便是绿的海洋。水稻拼命拔节生长,绿色肥厚,水稻密得不透风,很快不见了水田。真是“东风染尽三千顷,白鹭飞来无处停”。清晨晶莹剔透的露珠在水稻叶尖上闪烁,像做着晨梦的孩子唇边浮泛的微笑。
秧苗长至齐腰深开始抽穗,那些谷穗隐在宽大的稻叶间,不知什么时候窜出来,恰似怀胎的少妇,羞赧地把肚子遮遮掩掩。水稻扬花,谷穗上挂满霜白的花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阵阵的蛙声催熟了稻穗,扬过花的谷粒日渐饱满沉甸,把谷穗压弯了腰。盛夏来了,夏,燃烧着。热风吹黄了谷子,金黄的稻浪一浪接过一浪。小暑至大暑,收割机闹腾着,飞扬着颗颗饱满的谷子和稻尘,催熟隔着田埂的晚熟的稻子。原野里氤氲着稻谷的清香。稻谷收割完,农人们与时间赛跑,连气都不敢喘,开始了下一季的抛秧。时间翻动着一茬茬的生命,催老了一寸寸的光阴。正如民谚所说,“日子如梭过,看着插秧又割禾”。
与马路并行的是一条小河,河岸边长着各种各样的杂草和知名、不知名的花儿。我最喜欢岸边的一簇荆棘花,生命力非常顽强,春末夏初,荆棘长得那么茂盛,开着粉白色的明丽的花儿,花儿的香甜气息混在空气里,引来蜜蜂嘤嘤嗡嗡地采蜜,令人充满莫名的.幸福感。
马路的另一边有几洼水池,池塘里养着草鱼、鲤鱼、泥鳅和黄鳝等,池塘岸边长着芦苇,初春,尖尖的苇芽从冰冷的泥土里钻出,春夏时节,芦苇疯长,每根芦苇从秆到叶都是鲜绿的,绿得闪闪发亮,嫩得每片叶子都要滴出水来。一眼望去,那一簇簇肆意生长的清爽碧绿的芦苇,在微风中轻轻地摇曳,发出轻灵灵的沙沙声,成为单调的水面上一道颇具韵味的风景。夏初时节,芦苇开始抽穗、开花,秋天,风高气爽,芦花开始干枯、泛白,轻盈、洁白的芦花在秋风中翩翩起舞,耳畔仿佛响起优美的歌声,“芦花白,芦花美,花絮满天飞,千丝万缕意绵绵,路上彩云追,追过山,追过水,花飞为了谁……”但我更喜欢刚抽穗的暗红的芦花,丝丝分明地擎在空中,在金黄的霞光里更加亮红、清晰。
水塘边,种了几垄油亮油亮的黑美人(喂鱼的一种草),远远望去,像墨绿的地毯铺在地上。风行草尖,草儿波浪般荡漾。每每打此经过,总想把手抚在草尖上,让草儿从指间轻轻滑过;或在草地上打几个滚;或躺在草地上,摘几根嫩叶儿放在嘴里嚼嚼。
最让我爱恋的是长嘴、长颈、长脚、雪白的白鹭,郭沫若说,“白鹭是一首精巧的诗”。每年春末,白鹭如期飞来,或优雅地立于青青的水田中觅食;或自由自在、快快乐乐地曼舞在蓝天白云下;或高高地立于树梢,时而用它长长的喙梳理它漂亮的羽毛,时而伸长脖子,四处瞭望;或掠过烟雨迷蒙的雨空,仿佛光明划过混沌,以澄澈的光白和横飞的流线美抒怀诗意;或双双并卧于荒草中,相互啄着对方的羽毛,啄累了,就头挨着头喁喁私语。白鹭非常敏感,你轻轻地靠近它,它们便惊恐地看着你,抗议地拍着翅膀飞走了。
时近秋分,田埂上、水池边聚集着成群的白鹭,它们要南迁了。秋分过后,仍有零星的白鹭孤独地立于水田中,或像怕冷的老头缩着脖子瑟瑟地立于电线杆上。晚上,我躺在温暖的床上,听着窗外细细碎碎的秋雨声,挂念着那些离群的白鹭,它们依然栖息在水田边冰冷的草丛里,还是在这凄风苦雨之前飞往南方了?
遂川是全国的三大鸟道之一,与白鹭相映成趣的是麻雀。如果说白鹭是鸟类中的贵族,那么麻雀则是鸟儿中的平民。偶尔运气好,可以看见漫天的麻雀,像蝗虫般的铺天盖地,非常壮观。常常可遇见一大群的麻雀叽叽喳喳地撒落在马路上,蹦蹦跳跳地觅食,电车几乎可以压得着它们,几乎一伸手即可抓得着它们,它们才倏地飞走了。晚上,电线上密密匝匝地站满了麻雀,成千上万只麻雀凝结在苍茫的夜色里。
下了晚班回家,或墨蓝的苍穹缀满星星,洒下淡淡的星光;或明月高悬,月光泻地;或清风徐徐,拂动长发;或寒蛰细吟,繁露沾湿秀发;或天空像硕大无比的冰块,银晃晃地闪着寒光,风儿碰到脸上,裂肌砭骨般地寒冷;或天空凝重暗淡,雪花飘洒,雨披里兜满了雪花……凡此种种,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经常有人说,“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这是因为他们忽略了眼前的人、眼前的事、眼前的景,在平凡和现实的生活中处处是风景,幸福就在身边。人生就像一场旅行,面对一路如画的美景,请慢慢地走、细细地品,体验每一段的景致。晏殊很早就写到,“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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