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没几个人了。
村里也没什么庄稼了。
沈从文叹息:“乡下人太少了。”
没错,他们去哪了了呢?
村里的老人说:“咱们这个大队,只有我和我老伴在家,整天没见过人。相邻的三个大队,在家的人加起来不到10个。俺们算了算,最多10年,也可能5年,这群老家伙都去”看地”了。”
20世纪70年代,乡村里热闹非凡。土地被翻了一遍又一遍,农民撵着节气走。开春时,各家的鸡窝就忙碌起来。攒了几个月的鸡蛋,对着太阳看看是否透亮,主妇们再认真观察家里的每一只母鸡,烦躁不安的,就是想“坐窝”了。也有选错的时候,那只老母鸡是个坐不住的主儿,没等鸡蛋孵化,就起来跑掉了,白白浪费了一窝鸡蛋。
而今,抱窝的母鸡不见了。街道上,到处都是鸡贩子,拉着几百只小鸡叫卖。1元1只,或1.5元2只。一手交钱,一手交鸡,简单且直接。
春天是找寻的季节,草木味浓郁,各种野菜,从地里钻出来。那时的枸蒲穗,不容易得到。枸蒲穗多长在高高地田垄上,偶尔发现长在地边的几颗,也被连根拔起。而今,去往庄稼地的路边,种着树木的间隙里,到处都是枸蒲穗,如果不认真分辨,你都不知道这块地里究竟种的是什么树了。路边的枸蒲穗,更加强大,疯长的枝桠,在高处互相连接,俨然成了封闭的长廊。野草遮掩了所有的路,曾经可以通过架子车的路,变得越来越窄,就连院子里,也越来越荒芜。屋墙上,锄头、耙子、镰刀、华犁等各式农具,都安静地挂在那里,被遗弃的灶台,木床,豁口的瓦罐瓷器,屋檐下的半截水缸,落满了灰尘。昆虫和小动物,占据了儿时我们嬉戏的角落。
村庄里的人越来越少。许多孩子考上了学,在县城读书,母亲们跟着孩子走了,给孩子做饭、洗衣服、做伴儿。年轻的大人们,去了大都市,他们吃尽苦头,勇敢谋生。有拖家带口的,有把孩子暂时留给老人照顾的。年轻人越来越少,孩子也越来越少,村里便只剩下仅有的几户老人带着孙男嫡女的人们。县城也是城市,男人们奋斗几年,便买了房。村庄,空旷起来,衰败了。乡下人的绝迹,大抵就是这十几年间的事吧。
有一次,全城出动,都要去某一个地方看萤火虫。据说,那商家投资了十几万元,购买了40万只的萤火虫。
然而,那个夜晚,除了燥热和黑暗,什么也没有。曾经那些无数的盛夏之夜,我们放在瓶子中的萤火虫,到哪里去了?
是城市的灯光太耀眼,遮盖了萤火虫的光?还是萤火虫像露珠般蒸发掉了?
听说,越来越多的地方,开始收集老物件,还有怀旧物件店,叫做失物招领的。一盏马灯,标价一二百元。老物件,或失物招领,这名字真的好。
我们远去的青春、失踪的萤火虫、小河里的蛙声一片,又去哪里找寻呢?
我们都走了,即便公路实现了村村通,村庄也依然是怀旧的地方。杂乱的草,疯长的树木,遮住了一切。无论我们走了多远,矗立村头,那些烈日下挥洒汗水的每一寸土地,依然使我们激情澎湃。村庄,即便衰败,依然是我们唯一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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