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拾地软
六盘山的冬季,草枯了,叶落了,大自然裸露出本来面目,空旷冷清,萧瑟荒凉。在这少见生机的季节里,地软便是大自然馈赠给人类的神秘礼物。地软附着在地面上枯草的间隙。在干燥的山坡田埂,它紧缩干枯,色泽为黧黑;在潮湿的田野地面,它松软,呈淡青色。
小时候,我只知道满山遍野的地软是一种能吃的,只有在冬天才能见到的东西,对它的成因及其它情况不甚了解。
“拾地软去,拾地软去……”。在不太寒冷的晴天或阴天,我拎上一只篮子,约上几个伙伴,愉快地去田野上拾地软。少年的时光无忧无虑,我们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离开了村庄,一路上欢笑声、叫骂声飘荡在空阔、枯寂的原野上。走到地软多的地方,我们散开,开始蹲下身子,一只手拎着篮子,一只手在地面上捡拾地软。在比较干燥的地面,我们得用拇指和食指轻轻地捡拾,用劲稍大会捏碎干燥的地软。如果在湿润的地方,我们会看到膨胀、发软的地软,捏在手指间软乎乎、黏黏的,煞是可爱。
我们时常用不了多少工夫,就会捡拾一些地软,在疯玩够了之后,高高兴兴地拎回家。
记得在一个又一个冬天,我们兄弟总能捡拾到许多地软。母亲会细心地把干地软倒在一起,放在不易受潮的、避开挤压的地方。我们一家人往往能吃上半年时间。因为那时的冬季,
蔬菜较少,地软理所当然是乡亲们日常生活中一种味道鲜美的食物地软好吃,但需小心地一遍又一遍地清洗,因为地软中有草屑、泥土。泡软之后,地软泛着淡淡的青色的幽光,惹人爱怜。乡亲们常用来做地软包子,地软搅团等,都是味道清淡的食物。好多年过去了,地软那略带清香的味道仍然留在我的舌苔上,留在我的记忆深处。
地软,地软,山塬上温暖人心的精灵。
二、掐苜蓿
天气渐渐暖和了,大自然悄悄地呈现着新的气象,野草不知不觉地拱出了地面,努力地生长着,远远地绿着。
这时候,在家乡的田野上,和野草一起生长的还有一片片的苜蓿。淡绿、鲜嫩的苜蓿芽是初春时节乡亲们的新鲜“菜”。那一片片生长在原野上的绿苜蓿和掐苜蓿的情景至今想起来仍生动诱人,历历在目。
迎着温和的春风,照着温暖的阳光,吮吸着青草和泥土的初春醉人的气息,我时常约上几个小伙伴,拎上一只大篮子,轻松愉快地去田野上掐苜蓿。
在生机盎然、绿意迷人的田野上,在暖烘烘的阳光下,我们蹲下身子,一只手提着篮子,用另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快速地掐苜蓿。看着那一截又一截嫩绿的苜蓿躺在篮子里,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高兴和快乐。时间不长,我们都会掐满满一篮子绿苜蓿。然后坐在草地上,或躺下身子愉快地休息……阳光、绿草、泥土的气息一阵一阵漫过我的心田,让人沉醉,不愿离去。充满生机的绿色植物强烈地撞击着我的眼睛和心灵,而面条里的一把绿苜蓿和土豆菜里的苜蓿的颜色和草腥味更让我永远铭记,余味犹存。
三、摘“梧竹”
不知道其它地方的田野里有没有这样一种能吃的植物,就是故乡人所说的“梧竹”。“五一”的时候,暖风吹拂,万物尽绿,花开花谢,各种庄稼着魔似地疯长着。每年的这段日子,摘梧竹的声音在小村庄里不胫而走。
好多树的新绿叶片在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在故乡的田野上,有一种植物的叶芽才悄悄地长大、绽开,在一阵又一阵和风中,就飘散着丝丝缕缕的清香。这就是梧竹散发出来的特有的香味。
梧竹树是一蓬又一蓬的,繁殖能力极强,但枝条长粗的速度极慢。常常看到的是手指一样的长长的枝条,更多的枝条是细小的,所有的枝条上都长满针尖大小的刺。就是在这布满尖刺的无数枝条上,长着一朵又一朵嫩绿、清香四溢的芽苞——梧竹。
离小村庄不远的一块地方叫“杨家崖”,这是我上小学时必经的一个地方。杨家崖的梧竹树最多,此处有一个平台,从仅剩的旧院墙来看,是一个荒废多年的院子,周围长满了梧竹树,崖下是一大块坡地,地埂周围也密布着梧竹树。
小小的我被梧竹持久的清香诱惑着。有时,我提上一只小篮子,和小伙伴离开村庄,经过一道长长的沟,很快就走到了杨家崖。温暖的阳光照耀着万物,醉人的清香弥漫在空气里。此时,我们显得非常兴奋,激动无比。一朵朵梧竹仿佛一个个稀奇物品,让我们双眼发光,口舌生津。把小篮子放在地埂上,用一只手拉住枝条,另一只手小心地一朵又一朵地采摘梧竹。尽管我们格外小心,但细嫩的手指还是被小小的尖刺划出一道道长长的印痕,或被划伤,渗出殷红的鲜血。我们额上也渗出一层又一层汗珠。但是,阳光下梧竹的清香味道把我们熏得心醉神迷,因此,我们乐此不疲。
一段时间过后,我们每人的小篮子里都躺着不少绿梧竹,好像小孩的手指,又好像含苞欲放的绿色花骨朵;嫩绿可爱,生机盎然,清香扑鼻。把半篮子梧竹提回家,母亲常常温和地拉着我的小手,抚摸着我满是汗珠的脸,疼爱地说:“少摘一点就行了,梧竹树浑身是刺,以后要多小心……”说话的同时,母亲取来一个簸箕,把小篮子里的梧竹倒进簸箕里。这时,梧竹的清香味很快弥漫在房间里,也飘散在阳光下的院落里。母亲快速地一朵又一朵挑拣着梧竹,因为有的叶苞上还带着尖刺。母亲把挑拣后的梧竹在清水里洗一两遍,捞出来之后放进铁锅内正炒着的洋芋菜里。有时,母亲会把梧竹放进开水锅里煮一下,再捞出来,等凉了之后,拌些清油、盐、醋等调料。无论怎么做,吃起来都清香可口,津津有味。摘回一小篮子梧竹,我们一家人能吃两三顿。
那时候,我们经常去摘梧竹,但总也摘不完,只是刚摘的时候,是绿叶苞,后来是绽开的细小的绿叶子。那时候,我也困惑:为什么临近村庄里的人们不摘吃嫩绿、味道鲜美的梧竹?
一晃好多年时光流逝了,我在异乡的天空下生存着。偶尔也在餐厅里吃一些凉菜,即使颜色、种类较多,但是吃起来总觉淡而无味,吃完后也很难留下半点余香。一提起故乡田野里生长的绿梧竹,那吮吸了夏风阳光雨露,汲尽天地灵气的绝美绿色食物,我依然口舌生津,念念不忘,仿佛又闻到了沁人心脾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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