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当春风拂过八一大桥时,绿意的种子染遍了赣江两岸,我带着五味杂陈的心绪坐在公交车上,看着江畔错落有致的危楼悍厦,望着穿桥而过的红色画舫,听着川流不息的车轮的响声,人显得失落而茫然。此刻,一只不知名的大鸟盘旋于江面的上空,几个滑翔之后停在了江中的沙滩上,跨着蹀躞的步伐,侧着头独自看着周遭的一切,像极了车内的我。
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居无定所,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漂泊无踪,只知道自己要离开城的东边,去看望一下城的西边,在那里,权衡一下有没有我落脚的地方。
那时的天空很沉,气温很低,我站在车里,双手抱了抱身,不假思索地憧憬了自己即将到来的生活。
然,春风里,我还是不顾一切地来了。
二
当我跨进公交245路调度室时,那气味有些凝重,敢情自己一脚伸进了一扇厚重的大门,门内门外,除了陌生还是陌生。我怀着心事,像个无知的孩子。
“嘿,你怎么到这来了啊?”
突然,一个似熟非熟、似生非生的声音轻颤了我的耳膜,回头,却见苏姐用手指着我,一脸疑惑地问。
我轻轻地一笑,“来这报到的。”
苏姐也笑了,热情地道:“啊,你也来了。”转身,她又意识到什么,朝行管员张姐道:“他要跟车吧?——上我的`车好了。”
“行。”张姐朝我道:“上她的车熟悉一下。”
就这样,来新环境的第一天的第一刻,就上了苏姐驾驶的车辆。苏姐向我嘘寒问暖,又不厌其烦地向我介绍线路上的事,一下子令我这个远在天涯的游子一般的旅人,有回到家的亲切感,内心顿生欣慰的暖。
一阵风来,站在车外看着方向盘前的苏姐,想起她热情洋溢的笑脸,总感觉她是春天里盛开着的一朵奔放的花朵。远望,她在绿树众间娇艳地摇曳。
三
“嘿,你怎么到这来了啊?”
又一个熟悉的嗓音向我袭来,回头,但见一位胖乎乎的女人宛如暮春的花一般站在调度室的一隅,茫然而疑惑。
曾记得与袁姐同一辆车同一个师傅练车,那时,她还是一个含苞欲放的青春少女,文静少语。一阵风来,阳光下的她显出少有的青涩与矜持。有人打听她的家境与近况,旁边的姐妹总是护架式地说:“人家早就结婚了,孩子也快打酱油了。”而我,总是一笑而过。
后来,在回老家向塘的车上与她偶遇,她还是说自己结婚了。
再后来,听说她去了公交218线路上班。期间,与自己的反班师傅一见钟情,两人突然人间蒸发,共度蜜月。听得我甚感稀奇与好笑,心想:“她不是说早结婚了吗?”
今天,再次与她不期而遇,她站在那里显得孤寂,而我却露出一丝兴奋,“你怎么也来了?”
“知道你来,所以我也来了。”她打趣道。
“呵呵,我本想说这句的,却被你抢先。”我笑道:“我调到这里上班了,你呢?”
“我是来找队长报道的。”
“哦,那敢情好啊。”
在新鲜的场地,遇见了旧时的故友,令我一下子感觉到公交245路线路不生分起来。不过,这世界真小,兜了一个圈,过了十年,熟识的人又相见了。
四
陈师傅是个即将退休的老人。干涩的头发上夹杂着丝丝白发,白皙的肌肤上却镶嵌着缕缕鱼尾纹,说话轻言细语。
“你明天……”他特意跑到我的身前嘱咐什么。
“你是谁啊?”不等他说完,我就莫名其妙地打断了他的话,“你在这里干什么的?”
“我啊,”他稍微顿了一下,说:“我在这里,是一个打扫的清洁工,拖地的。”
当他不紧不慢地说着,我并没有在意。只是觉得一身朴素的他,有些亲近。后来,我才明白过来,他是车队的调度员,也就是站管人员。与他接触了,才知晓他幽默风趣。他以打趣的言语与我第一次交流。总有那么的一种感觉,他就是池塘边的老柳树,正吐出了一丝新绿。职工们都戏称:陈师傅就是一个“老玩童”。
闲时,他总捧着一本记事本电脑,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玩着现代娱乐,也时常向我讨教一些电脑的玩资。总以为,如他一般年纪还热情地接触一些时代前沿的信息,是个了不起的老头,就连QQ的名字,也取得相当有意思,叫“老头一个”。
他不好玩麻将、打牌,却养着一条小母狗。记得一次上午,他风尘仆仆地跑来,兴奋得如一个孩童,“我家有喜,狗儿要生了。”整个大白天,他的心里七上八下地惦念着。“老头,听说你要升级了!可喜可贺啊。”我故意调侃。“你好会说话,文化人就是不一样。”他内心一颤,笑着转身,又风尘仆仆地走了。
他也在精心地设计自己的退休生活,买了一辆轻便自行车。据说这种自行车,用脚蹬,时速能够与小车相比。他还加入了QQ群,名叫夕阳红前进自行车行。一有空,他就拿着电脑,查看一下群里的信息,看看有没有自己身体力行的。
总之,春风拂过,在他身上总能生出簇簇盎然绿意。
五
透过玻璃窗,看见皮师傅倚靠在座椅上,人慵懒,像一片阳光烈日下的树叶。圆形的帆布帽,蓝黄的围巾,眯缝着双眼,乍一看他,甚感一只疲倦上岸的企鹅。
“哎,厌倦了,不想开了,”他总操着低沉的嗓音跟我慢条斯理地交流,“但又不知道做什么好。”
说着,他用双手夹着,放在后脑勺上,显出一副无奈的表情。
“平时在家,有爱好吗?”我笑了笑,探寻地问寡言少语的他,试图从他身上找些什么。
“平时就是看些电视,其他的就没什么,又不吸烟喝酒。”他道。
“那喜欢看书吗?”我又问。
“不。”他摇了摇头,回头打探了一下我,“小时家里穷,再加上自己不好读书。”
一下子,他打开了话茬儿。据他讲,他的父亲是一名船工。以前,他的家住在一条小巷子里,一到梅雨季节,全家人都恐得慌,因为,雨水进了家门就会深过他的小胸脯。说这话的时候,他显出家境窘迫与艰难的表情。不过,现在好了,因为市政府拆迁,他家里分了一套大房子。只是,手头仍旧紧,因为妻子没有固定的工作,这头又得还房屋贷款。平时得靠父母双亲接济些,日子过得平淡无奇。
“你可能是闷得慌,”我意识到什么,开导式地道:“一有空,就带上自己的家人出去走走,或是短途旅游,不花费多少钱的。”
“嗯,去了。”皮师傅眼前一亮,“上次休息带着妻儿老小去了动物园。老婆说,逛得好累。”
说着,皮师傅发出了久违的笑声,看样子他还在陶醉于当日出游时其乐融融的氛围。其实,生活过得压抑了,是需要适时地减压的。这之后,也时常会在车尾看见一位头戴圆形的帆布帽、脖子上围着一条蓝黄的围巾、一手拿着抹布、一手拿着长短刷子在清洁发动机的尽职尽责的公交车师傅。他,就是皮师傅。记得一位突击检察卫生的领导问他,说:“你是不是今天早上特意抹的发动机、电瓶?”他依旧本分地轻言细语,憨态地道:“不是,平时习惯经常打扫打扫。”
在这个春风里,看着皮师傅提着垃圾筒时的高挑个头,总感觉他是风中岁月蹉跎的影子。
六
这个城西头的春天,我到底还是来了。这里,有一样的高楼大厦,有一样的绿柳扶风,却有着不一样的人群。春风起处,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一片粘贴了尘埃的树叶,被风轻轻地吹在了空中,几个转身,撞在了桔黄色的粉墙上,然后慢慢地被雨点轻敲,渐渐地下沉。整个世界被细雨网住了一般,而我,也是网里的一介轻尘,如那片树叶。
只是,站在风中回眸,想起那些刚来时的点滴,那人那事,都有一丝莫名的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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