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滩,位于金沙江上游,云南省巧家县和四川省宁南县夹其两岸。江窄滩陡水急,沉睡了不知几千几万年。公元2008年,这里开始拦河筑坝,兴建白鹤滩水电站,白鹤滩的酣梦也就被吵醒了。沾了热气的人们激动不已,巧家县申请改名为白鹤滩县,巧家这个名字从清雍正年间沿袭至今,即将寿终正寝乎?辞旧迎新,在这个喜新厌旧的时代,不知巧家人民作何感想?后来听说国务院不批。执着的人们不甘心,退而求其次,将巧家县治新华镇申请更名为白鹤滩镇,并得如愿以偿。这样,自新中国成立以来就叫新华的这片土地被改成白鹤滩了。前几天读了一则关于泥石流灾害的报道,我又知道,金沙江一江之隔竟然还有一个白鹤滩镇,是宁南县城。真是地不在大,有仙则名,原本沉寂的一片小小荒滩,因为兴建水电站,名字便贵气起来了,沾了边的两个县争相抢夺,奇也哉!国人真是既重利又重名呀!准确的说是更重利,名重不重要是依据利来权衡的,只要有利可图,那名倒是没那么重要了。有时看重虚名,不在乎名实的相符,那也是在于名字背后的利,当然了,虚荣也是要的,可以得到某种自欺欺人的满足。如果实名没实利,倒是可以不管不顾。其实,不管你叫个什么名,宁南县城就是宁南县城,巧家县城也就是巧家县城。本质是改变不了的。
儿时,总听大人们说到一个非常神奇而美丽似乎也很遥远的地方,叫披砂(Peisa),说那里的姑娘美如天仙而且十分多情。乡里常有经商的男人要到披砂去,往往会与披沙女子演绎浪漫的爱情故事。然而,披砂女子都会放蛊,你若与她们约定了下次相会的时间,你必须回去,不然蛊一发作你就完了。我曾听一个长辈讲述他的亲身经历,他与相好的女子分手的时候,那女子煮了一碗面条给他吃,他是很精明的,便使计支开那女子,然后将面条倒入腰袋里,然后假装将面条吃光了。回到家乡之后,打开腰袋,发现腰袋内全是细细条的长虫,就是那碗面条变成的。太骇人了!长大后才知道,大人们说的披沙就是宁南县城,由是心向往之,到得十四五岁,终于去了一趟宁南县城——那个神往已久的披砂(Peisa)。小城干净而美,街上美女确实如云,所谓目不暇接者也!再后来,读了书,知道湘西也有类似放蛊的故事,然而在儿时,只听说过关于披砂的美丽传奇,却并不知道世上还有所谓湘西这个地方。
儿时,常听大人们说去赶坝子街,长大之后才知道坝子街就是巧家县城,大名叫新华镇。于我而言,赶坝子街是一件如梦境般神秘的事,坝子街似乎有着无比的神异,似乎有一种朦胧如月光和难以言表的境界在那里。那时赶坝子街,一般是走大东门,有时也走小东门。小东门是大路,但绕一些。大东门有农具厂,厂内有一种机器叫气锤,大概要算我见过的最神奇机械了。每次经过大东门,气锤往往正在做功,力发千钧,隆隆声震耳欲聋,一颗幼小的心灵惊异不已,常缩在门外偷窥,一种强大的力量,一种科技之震撼。当然,那时还不知道科技这个概念。从农具厂下来,要走过一道石板桥,桥下巨大的龙潭水飞注而去,响声震天,阵阵凉意从桥下冲上来,不由得你不心惊胆寒。过了石板桥再绕过一棵高古的黄桷树,就进入坝子街了。农具厂门前有时会有一个很胖很大块头的人坐在竹椅上喝酒,小凳子上摆着一个水牛眼睛那么大的酒杯。那胖人样子很凶,大人说那是从上海来的师傅叫黄胖。黄桷树下有时候是有一个中年男人在躺椅上看线装书的,脸色苍白,下巴上长着一颗很大的黑痣,当然和毛主席的不一样,不知道他是哪个,我们也不想知道,总是匆匆地走过了。走进坝子街,不知是亲切还是陌生,也许是向往吧,也许什么都不是,总之说不清,心里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大概是我这样的乡坝孩子特有的吧。如果从小东门进城,先得经过大龙潭,一般先走到龙潭边上看看潭里的.大锦鲤,喝几捧清冽甘甜的龙潭水,然后沿着一弯清溪右拐再左拐,坝子街就嘎然在眼前了。小东门两边,多是卖木瓜凉水和凉粉凉面的小摊档,一片冰爽香辣的诱惑,眼馋嘴更馋,只能咽下口水。熨斗粑的浓香更是像小蚂蚁爬进了心里,怎奈兜里没钱。街上人头攒动,货物琳琅满目,从马草巷直到平街子,怎一个繁华了得!还有新华饭店和长江饭店,回锅肉的香味跑了出来,满街的人无不垂涎。坝子街就是这么迷人,这么美。
我总有一个遗憾,坝子街的水比丽江古城的好,也曾有一些木结构的古建筑,成片的瓦顶房,本可以建成丽江似的风景名胜,然而却没有,随着斗转星移,仅有的一点点古味被现代洋味冲得连一丝影子都难以找到了,堂琅的古名虽被翻了出来,然而这是堂琅么?由此我也想到,丽江古城她就是丽江古城,谁会在乎她叫大研还是改名为白鹤滩?
一个城,叫白鹤滩,让人感觉到荒凉,冷漠,险恶,有点怪怪的,别扭。
披砂(peisa),坝子街,如此美丽神奇,岂在名哉?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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