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常说,金窝银窝,不如故乡的土窝。岁月流逝,老之将至,如今我对这话有了更实在、更真切的理解和感悟。
虽则这些年故乡的新房越盖越多,式样也越来越高级,比我家那间低矮旧朴的老房子不知要强过多少倍,但在我的心目中,老屋的形象却总是那样亲切、高大。
其实,老屋仅是一间约略百年历史的普通庭房,据说是我的太爷爷手上修盖的。如今的老屋已风雨沧桑,四壁剥蚀,土坯裸露,屋脊瓦棱蒙尘灰黑,苍苔厚结,椽檩累经烟熏火燎,通身老旧油黑。说实话,要不是父母执意反对,我们早就将它“鸟枪换炮”了。这些年,党的富民政策让穷山沟变了样,乡亲们钱多粮足打新庄,村落里冒出一座座绿树环绕的漂亮砖瓦房、小洋楼,氤氲出一派焕然气象。处在物欲攻势之下的老屋活像一位被时光磨蚀的耄耋老者,在夕阳下叹息着往昔的悠悠岁月。
在我的幼年记忆中,那个年代的乡亲们光阴普遍穷,房屋少。我家除了两孔土窑洞做厨房和柴房外,老屋便是全家唯一体面的居处。由于家里人多劳力少,日子过得捉襟见肘,吃了上顿缺下顿。母亲歇工进门,便估摸着从面缸里撮出些许面来,和着苜蓿、苦苣做吃喝,饭一熟,她总是先让拥在老屋里盼饭吃的儿女们填饱各自的肚子,自己则能剩多少吃多少。晚上我们兄妹则又偎在母亲身边,伴她在煤油灯下穿针引线,缝缝补补,不大一阵工夫,就都梦开了周公。穷人家娃娃最盼过年,大年初一,天色还黑魆魆的,大人就催促我们下炕,穿戴整齐后,拿上炮仗奔出老屋去迎喜神,在噼噼啪啪的炸响声中我们尽情地欢腾、雀跃,整个身心都沉浸在浓郁的节日气氛中。连着几天,清油白面,还有猪肉哩,兄妹几个好吃好喝,挤在热炕上挖牛儿,打扑克,或在院子里吆木牛,踢毽子,度过一年里最开心的一段日子。
遇到农闲时节,亲戚邻居来串门,父亲总是热情地把客人们让进老屋,端火炉子上炕,用乡里最淳朴、最实在的罐罐茶来款待他们。在柴烟袅袅中,浓浓乡情里,他们边品啜边拉着家常。这时的我自然是帮着抱柴火,端喝茶馍馍,守着火炉子凑热闹。待客人们茶毕,便趁着余火,装模作样,喝上几罐子。虽然说娃娃家没什么茶瘾,但顽童时的心情,就觉得这是世间最美的一种精神享受。
伴着时代的脉搏,老屋还有过一段闪光的历史。尽管时过境迁,老屋谦默无声,却很值得我引为自豪和夸说。那时生产队没地方办公,父亲作为一队之长,便因地而宜让老屋责无旁贷地承担起“会议室”的责任,全队生产、生活方面的方针政策就是在这间弥漫着旱烟烟雾的老屋中商量定决的。可见,这老屋是紧紧地联系着一庄人啊!
岁月蹉跎中,我们几代人就厮守着这老屋,辛勤劳作,薪火传承,随着老屋的日趋衰颓,父母额间的.犁沟也愈来愈深。我们兄妹在这里出生成长,就像窝里的雀儿,长大之后就陆续飞出了老窝,走向社会,走向生活,另垒窝儿过日子,最后就留下年迈的双亲仍在这里固守着这块“老根据地”。都是风烛残年,一个呵护着另一个,他们都是我的亲人。只不过老屋比双亲年长几十年,早年的母亲,还是那么年轻,系着围裙,围着锅台,进进出出,一双手,让住在老屋里的人从没喊过饿。可如今,明显老过了老屋,拄着柺杖的双腿还是颤颤巍巍,真担心,老家会有什么倒下。
逢年过节的日子,我老动员两鬓霜雪的双亲到城里去住,也好尽我为儿的一份孝心。可二老总是惦记着洒满阳光的老屋,树荫下一同纳鞋垫、唠家常的邻居,她的菜园子、小猫和鸡,还有二、五、八的乡村集市……就是不习惯城里楼上楼下的生活,终又回到了自己的老屋。
为此,我但有空闲就去乡里,回到父母的身边。素面朝天的老屋一如既往地静默着,屋门虚掩,似乎是在耐心地期待着我的归来;那屋檐下挂着的旧犁头,那黄土墼子泥就的旧鸡窝,还是那么熟悉,那么动人心魄。一种久违的亲近之感、温热之情便会油然而生。我在想,人啊,也确实是故乡的泥土捏的,如果把它连根拔出移到别的地方,总有些水土不服,活得不那么舒展自如。二位老人执着不已地眷恋老屋,就是因为把自己整个人生的根系已经深深地扎在了故乡的泥土中。
现时的我,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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