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匆匆,转眼间,一年又即将过去,屈指一数,母亲驾鹤西去已经半年多了,思念,总是萦绕在心头,梦里,母亲的影子时而出现,娘家,也常常在梦里袭来;偶尔,耐不住心头的思念,我还会回到娘家居住的街道里看看,在鳞次栉比的高楼中寻找娘家的位置,但是,我面对着林立的高楼群,哪一边是娘家的位置?我茫然了,转眼几年的时间,娘家,已经融进了耸立的钢筋水泥中了,面对着鳞次栉比的大厦,我如同水中望月,雾里看花,已经分辨不出这变化莫测的世界了。
站在猜测中的娘家位置,我心中百感交集,我不敢细看,不敢停留,匆匆而走,我怕我控制不住澎湃的情感,控制不住婆娑的眼泪,我知道,娘家,虽然毫无踪迹了,但娘家,是我心中抹不去的风景,是我心中割舍不掉的情怀,更难忘在娘家度过的童年时光。
1.土炕
小时候,贫困的家中,几乎没有什么值钱的家舍,两间破陋的房子,也是靠着别人的施舍给的地盘盖起来的,一间破落的小屋,属于我家唯一的家产,和两间房子毗邻,比大屋矮半截,中间打开一道门,成了里外间,这就是我童年最初的家。
一个大土炕,占据了大屋的二分之一,土炕,是按照屋子的宽度横垒起来,占据了屋子的一半,炕前壁是用砖砌起,里面填满碎砖废土,布着火道。土炕上,睡着我们一大家子人,姊妹七个,加上父母,把一个土炕占得满满的,后来,炕上实在太挤了,父亲又在里间小屋支起一个小床,自己睡在里间。小屋外面虽然破落,但经过母亲的拾掇,也很温馨,晚上,我们挤在拥挤的大炕上,听着里间父亲如雷般的呼噜声,心里很羡慕,父亲独具的小屋,在我们眼里,如同皇帝的金銮殿,每当父亲不在家住的时候,争着去父亲的床上睡觉,能在宽敞的小床上睡上一宿,惬意的很。
一个两米多的土炕,一家人睡在上面拥挤不堪,参加工作的两个姐姐在厂子里有自己的宿舍,她们不在家的时候,床上还宽松点,如果逢年过节,一家人都回来了,我们姊妹只能打通铺了,一个人睡炕头,一个人睡炕尾,在一个被窝里俩人都搂着双臭脚丫,临睡觉前,两人还打闹一番,故意把脚出到对方的嘴边,一阵喧闹后,母亲下令:“都背过脸去,谁的脚也不许挨谁。”在母亲的喝令下,停止了打闹,两人的体温互相温暖着被窝,两人肢体在一起相碰,一只脚碰到对方温柔的肉体上,都会感到贴心的喜悦,忍不住在被窝里捂着嘴偷乐,在母亲的三令五申下,才闭上了朦胧的眼睛,进入梦乡,等一觉醒来,一股臭气熏鼻,发现嘴边又是一只臭脚丫。
小时候,炕上铺的是母亲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松软的干草,铺在底层,上面再铺上一床被子;躺在上面,充满着谷物的清香,阳光充足的时候,母亲把这些干草放在太阳地下暴晒,晒好之后再铺到炕上,炕上松软又舒适,堪比现在的席梦思床垫,四脚朝天地放松身体,躺在床上,说不出的惬意。
夏季里,上面铺上苇子编制的炕席,滑润而净爽,母亲亲自缝制的窗帘在灯下泛着红光,映的一炕暖洋洋的,母亲为我打着蒲扇,驱蚊纳凉,疯跑了一天的我在她喃喃的催眠曲里,慢慢进入梦想。冬日里,母亲早早地把煤火燃放,暖气顺着火炕,进入被窝,粗布的被褥舒适而温情,窗外飘着雪花,外面朔风凛凛,窗上凝结起了冰霜,我却躺在和姐姐的通铺中,进入了香甜的梦想,打起了鼾声,一方宽宽的土炕上,依偎在母亲的身边,贴着姐姐的体温,贫穷的孩子感到很满足,土炕,是我们的天堂。
2.煤灶
贫穷的家庭处处尽打细算,才能度过难关,一个砖垒起的灶台,紧邻着土炕,每到冬天,火炉子里的煤火烧起来,热哄哄的火气顺着火道,进入炕内,把炕烧的暖融融的。炕上,灌满了春天般的温暖。
那时还没有蜂窝煤,煤灶中烧的都是原始的碎煤,母亲把这些原煤和成煤泥,再打成煤饼,晾干后储存起来,摞起老高,等到煤灶里的煤烧乏了,再添到灶火里,精心打理着煤灶,让它有充足的氧气燃烧,不一会,煤灶就燃起熊熊火苗,那火苗一窜一跳地闪着,似乎要冲破炉灶,飞腾出去,一家人的吃喝,母亲煮出来的芬香饭菜,都是这些煤饼在鞠躬尽瘁地燃烧下,填饱了一家人的肚子。
到了睡觉的时候,母亲用湿煤封住了火,中间只留一点火眼,熄灭了灯,一团红光高悬在屋顶上,好似一轮明月射进了屋里。
老辈子的平房里四处透风,早年,煤火上是没有烟筒的,但是母亲还是有安全意识的,临睡觉时,门头上的那扇窗,总是开着缝隙,怕我们煤气中毒,让外面的新鲜空气流进屋里,即使这样,潮湿的煤气还是忍不住在屋内横行。记得有一次,我早晨起来,浑身无力,头晕恶心,母亲一见,知道是煤气中毒了,忙拿着一个板凳,让我坐在冰冷的院子里晾晒着,清爽的寒风驱赶走了身上的毒气,一上午时间,精神好了许多。中煤气,让我成了家中的娇女,一家人都围着我转,好吃的食物萦绕在嘴边,过足了公主般的骄恣瘾,一连几天,我还装作病态的样子,在母亲身边撒娇,母亲心知肚明,只是由着我性子罢了。不过,这次教训提醒了母亲,从此,母亲更是小心翼翼地侍奉着煤灶,让家里既暖和又没有煤气侵扰。
方方的灶台,柔情而多情,让贫寒人家充涨着暖暖的幸福。
3.煤洞
炕的一头底下是空的,是为了储存煤用的,也叫煤洞。到了冬天,黑洞洞的煤洞里,盛满了过冬用的煤,等到煤洞里的煤不满的时候,煤洞子,也是我们幼童时藏猫猫的好去处,我们几个顽皮的孩子在一起玩藏猫猫,找来找去,没地方藏了,趁母亲不注意,我躲进了煤洞子里,煤洞子里又黑又深,里面还不时窜出一个老鼠,心惊胆跳的我也不敢吱声,生怕小伙伴找到自己,等着伙伴们都出来了,我才猫着腰,带着满脸的煤黑,从里面出来,出来了,自然少不了母亲一顿训斥。
有一次,又是在游玩中,家里正好没人,我不仅自己偷偷钻进了煤洞子,后面率领着一个甩不掉的跟屁虫---邻居妹妹小丫,她见我钻进了煤洞里,好奇地也跟着往里钻,急的我甩也甩不掉,只好让她也猫着腰进来了,漆黑的洞里,钻进一个小孩还行,钻进两个孩子,在里面憋屈的难受,好不容易出来了,小丫却被洞顶磕破了头,鲜血直流,张着大嘴“哇哇”直哭,吓得我也不敢出声,母亲在一旁急的打了我一巴掌,忙哄着小丫,父亲恰巧也回来了,推着他那个除了铃铛不响,到处乱响的破车子,车把上还插着一个鲜红的冰糖葫芦,那是父亲每天给我的恩赐,父亲一见到小丫在哭,忙把车把上的糖葫芦给了小丫,领着小丫包扎好头,才算完事,可惜了我那串糖葫芦,见到小丫吃着我的糖葫芦美滋滋的样子,气的我直冲她翻白眼,从此后,再也不敢钻煤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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