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的年底,雪花洋洋洒洒地飘飞。我就在这样一个冬日,经人介绍和他相识了。
他打了一把黑伞站在约定的公园内,有点拘谨地冲我笑着。我没有带伞,因为特喜欢这漫天飞雪飘落在身上的感觉。
和他聊了很多,但最终也没撞出爱的火花。这仅是我的感觉。而他却第一眼看见我“就喜欢上了”。
在他热烈的追求下,我一点点接受了他,并慢慢地爱上了他。我是个迷迷糊糊的女孩,从来也没仔细问过他的家庭情况,只知道他是邹城本地人。没想到的是随他回家订亲时,车子走到邹城并没有停,出了城进入了高低不平的山路。路两旁全是高山,车子行走在崎岖的山路上时,有飘起来的感觉。从小在平原长大的我既兴奋又紧张,靠在座位上一动也不敢动。看我这个样子,一旁的他一脸的坏笑。我有点生气,埋怨他事先没告诉我家是城东山区的。他还蛮有理地说:“你从来也没问过我呀!”
要准备结婚了。令我没想到的是,他给了我一个古典的婚礼。他是家里唯一的儿子,婚事要听家人的安排,加上邹城乃亚圣孟子的故乡,这里的人特看重古老的礼仪,对儿子的婚事格外重视。
最让我不能接受的是,举行婚礼时竟然不能穿我精心挑选的洁白的婚纱,而要穿他家里给做好的被称做“涮锅棉裤、涮锅袄”的衣服。为这事,一直到化妆时我还在哭,看着那中式的偏襟小褂,肥肥的红花裤子,绣了花的平底布鞋,能想象出穿在身上有多怪,这哪是新娘呀,岂不成了傻妞。眼看时辰已到不穿也没办法,我只好穿了上了婚车。
在震天的礼炮声、吹吹打打的唢呐声中,婚车一路颠簸着到了那个叫“家”的农家小院前。
可是,婚车停下好长时间了,只听见炮声、唢呐声、喜乐声,就是不见有人来迎接。等得伴娘焦急地问我怎么回事。我哪里知道?后来问起老公,才知道这是他们当地的又一礼节,叫“勒性”。意思是说:“让新媳妇耐着性子多等一会儿,勒勒她的性子,省得以后个性太强、脾气太大。”
“勒性”过后,就看见一个中年妇女,手里拿着点燃的火把,围着婚车转了几圈后离开了。接着又一年轻点的妇女抱着他们准备的“大红公鸡”打开了车门,先是喊我侄儿打开我们准备的装着草鸡(正下蛋的母鸡)糊着红纸的篮子,然后让公鸡和母鸡头对着头地相互啄了一下,又给了我侄儿一个红包。之后,才走来了迎娘。
小姑子端着个红色的大拼盘子,撒着红红花花的喜纸、糖块、栗子、花生……唢呐吹的“百鸟朝凤”,此时分外的响,礼炮又放起来了。此时此景,使刚才还有点急着下车的我倒有点羞涩了。两个迎娘先把“蒙头红子”轻轻地盖在了我的头上,然后才搀着我下了车。
被搀着走进了新房,我在心里嘀咕:“哪受过这委屈呀!这也太老土了。”调皮的天性使我恨不得一把扯下头上的“蒙头红子”把周围的一切看个究竟。忽又想起嫁前妈妈交待过的话:“小妮啊!结完婚可就成了大人了,凡事不可再任性而为,省得惹人家笑你没教养……”想到这,我又把高高举起的手放了下来。
可是,就是这一细微的举动,也被站在一旁等着“执行任务”的堂嫂看在了眼里。她嬉笑着说:“哟!瞧把兄弟媳妇给急的,自己就想扯下‘蒙头红子’呀!咱可不兴这个,还得我这当嫂子的来帮忙。”说着就念起了词:“‘蒙头红子’挑三挑,不过三天生个小。”听得我差点笑出声来,心想,三天生个小子,也太快了点吧!话音落下,嫂子用系着红布的秤杆子把“蒙头红子”挑了下来。按习俗,秤杆子挂在了床头。嫂子嘱咐说:“弟妹子,这块蒙头红一定要放好,等有了孩子要用它给孩子做件小褂穿,我们这里叫它‘状元衫’,给孩子图个吉利。”我笑着答应了。
这时,又听看热闹的人惊叫:“快看!快看!这只母鸡真争气,这就下了蛋了。”随声望去,拴在床腿上的“草鸡”臀部下面真就下了一个白生生的鸡蛋。觉得挺好玩的,我也咧着嘴跟着人家笑。听到喊声进来的老公用胳膊捣了我一下,小声对我说:“你傻笑什么?这只鸡忙着下蛋,预示着你迫不及待地想做妈妈了,”说完看着我坏坏地笑着。
一切喧闹过后,吃完婚宴,娘家人要走了,孤零零地留下了我一个人在这个还算陌生的农家小院。我一阵心酸,眼泪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老公边帮着擦眼泪,边刮着我的鼻子说:“傻丫头,有什么好哭的,这才是你真正幸福生活的开始呢!放心吧!老公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还说了好多煽情的话,至今想起来还让我耳热心跳的。不顾我的撒娇与哭闹,他迫不及待地把我扔在了床上,我唉哟一声,他吓了一跳,忙抱起我。呵,被窝里全是“栗子、花生、红栆、糖果”,疙疙瘩瘩地硌疼了我。
天,终于黑了下来,人,终于静了下来。在这吉庆的预示中,一生的幸福在这玫瑰床上流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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