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国沙皇时代。在高加索的一片大森林里,长着几百棵高大的云杉。
一年冬天,在这些云杉的荫影里,还铺满着积雪,雪上面深深印着四对细小的蹄痕。这是两只狍子。一只是公的,一只是母的,它们安详地在啃吃脚边的枯草,有时则抬起头向四面眺望一会。
老护林人安得烈依奇正躲在树丛里,注视着它们。
陡然间,仿佛有一块深色的石头修地从树上落下来,打在母狍的背上。。
母狍的脊梁骨断了,倒了下来。
公狍没命地跳开去,瞬息之间消失在密林之中。
“砰!砰!”双管枪接连发了两枪。
扑在母狍身上的大山猫高高地蹦起来,嚎叫着跌到地上。
老人从树丛里窜出来,沿小道全力跑去。他耽心这难得的猫获物会得而复失,竟忘记了谨慎。老人还没有跑到大山猫身边,那只野兽已突然蹦了起来,并冷不防朝他扑来。老人的胸脯上受到猛烈的一击,他仰天一跤,跌倒在地。枪已甩到一边。他连忙用左手护住自己的喉结。就在这一刹那间,山猫尖利的牙齿咬穿了他的手,一直咬得见了骨头。老人从皮靴筒里拔出短刀,一下插进了大山猫的腰部。这一下是致命的,大山猫的牙齿松了开来,翻倒在地。
老猎人从地上跳了起来,摘下帽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然后包扎了伤口,再给两头野兽剥皮开膛。
正当老猎人小心地把两张兽皮毛向里卷起来,用带子扎好,甩到背后,准备在天黑前赶回家去时,忽然听到密林里有凄厉的呜咪声在轻轻地叫。
老猎人把兽皮扔在地上,走进密林里。他看见一棵树根上,一只山猫崽坐在两只爪子上,张开粉红色的小嘴无力地叫着。
老人好奇地打量着它,自言自语道:“跟猫简直一模一样!” 饥饿的小山猫用粗糙的舌头舔舔老人伸给它的指头。
老人愉快地笑了起来:“你饿了吗?到我的草棚里去住吧,来,爬进我的怀里去!” 老人将小山猫塞进怀里,把兽皮甩到背上,急忙起步回家了。
老人单身一人住在一间茅屋里,他的家业就一头奶牛,一匹马,十只母鸡,还有一条老态龙钟的猎狗。
老人回到家里已经黄昏了,猎狗急切地吠叫着迎了出来。
老人从怀里掏摸出那只小山猫来,将它放在一只小篓子里,一面对猎狗发话:“嗤,不许动它!我们要住在一起,你得学会和它相好。” 他端来一只满盛牛奶的瓦罐,用指头伸进去蘸了蘸牛奶,凑到小山猫嘴边。饥饿的小山猫马上将牛奶舔了个干净。
老人拿布头卷了一根管子,往上面浇了点牛奶,塞进小山猫的嘴里。十分钟后,小山猫已吃得饱饱的,于是蜷缩成一团,在自己的新床上睡熟了。
一个星期后,小山猫学会了在盘子里舔牛奶吃,并时不时溜到老猎狗的胸口去睡觉,它们相处得非常和睦,甚至还在同一只盘子里吃食。
老人看着它们,心里想:这就好了!狗会把好习惯教给山猫的。
真的,小山猫明显地把大朋友的习惯学了过来。它也很信任自己的主人,同样听从他的每一个命令。有一次,它将牛奶罐打碎了,舔光了牛奶;它也曾追赶母鸡,干种种淘气事儿。可是只要主人一声吆喝,它就会趴在地上认错。它还学会了帮着猎狗管理家畜。
秋天时,老猎狗死了,小山猫就代替了它的职务。山猫力气大,机灵,又极其驯服。它能根据主人的命令用爪子一下打断一根粗树枝,用牙齿扯断生皮带,从草丛里寻找黄莺,在它起飞时将它一把抓住,待主人一声令下,又将它放掉。
许多人建议老人拿它去换大钱,可老人说什么也不肯一晃,三年过去了。
这时的山猫已长到有一米多长,站起来又高又大,身板挺结实。一脸浓浓的鬓毛,威风凛凛地撇开的两撮胡子,和耳朵上那一撮黑毛,使它的一副尊容特别吓人。
这年夏天的一个傍晚,太阳早已下山了,天气仍然那么闷热。在通向守林老人住的小屋的路上,出现了一辆双驾马车。这时,从茅屋上无声无息地跳下一只巨大的大山猫来,它轻松地几跳跳到车夫面前,吓得马没命地转起圈子来。
老人喊:“回来,好伙计!干吗去吓唬客人?去,上屋!” 大山猫回来了,舔了舔主人的手,然后伶俐地顺着木头上屋去了。
马匹定下心来,抖颤颤地走进了院子。一个乘客跳下车,走到老人跟前,用刺耳的声音自我介绍道:“我叫杰谷斯。你的大山猫很了不起。我受一家私人动物园的委托要买它,你要多少钱?” 老人惶惑地喃喃说:“它不是卖钱的。” 杰谷斯先生迫不及待地说:“我出五十卢布!” 老人不回答,呆呆地望着他。
杰谷斯又是请求,又是威胁,又抬高价格,他花了整整一个小时来说服老人出卖大山猫。可是无济于事。
杰谷斯终于蹙紧了眉头问:“这样说来,你是不卖的了?” 老守林人斩钉截铁地说:“不卖,杀了我也不卖!它是我的朋友,我的亲生儿子,不是野兽。” 这夜,杰谷斯先生就在老人的茅屋里过夜。老人为了让他睡得舒服点,就好心地将那张母狍皮让他当了枕头。原来杰谷斯是个好跟人打赌的美国人。他长期住在俄国,在一家动物园工作。这天,当他听说有人养着一只大山猫时,他与园主打赌,说他一定能把这头大山猫弄到手,现在,看来他要失败了。
这天夜里,他辗转反侧,睡不着觉。老人的固执伤了他的自尊心。他在想有没有其他办法可以将这只大山猫搞到手。突然,他觉得头下的这卷皮柔软异常,出于好奇,他摊开来看。这一看,使他有了主意:“OK,打赌赢了!这只狍子是母的!” 当时的法律规定,谁打死了母兽,谁就要被罚二十五个卢布,而且还要受到指控。如果是守林人打了母兽,还会丢掉差使。这,正可以拿来威胁老人。
第二天一早,他以此又和守林老头儿既是谈判,又是威胁。
这一招果然厉害。老人被吓住了。母狍先被山猫咬死的证据不足,而打山猫的弹倒确实曾经有击中母狍的。守林人年事已高,要他抛弃这间茅屋是太难了。他考虑再三,只好忍痛割爱,将这头大山猫交给这个美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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