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的冬天似乎比往年的冬天更冷一些,不过到了中午,太阳正中的时候,仍然像阳春三月一样温暖、舒服。“多好的天气啊,多好的阳光啊。”青年民工旺财对着蔚蓝的天空快乐地笑着。旺财心里的高兴除了因为天气好,更重要的是因为他打工的厂里今天放假——厂里出了不大不小的安全事故,安全局让工厂停产整顿三天。
在这个寒冬里难得的好日子里,旺财的心里有一种无法抑制的渴望,今天无论如何要去看看很久没见面的妻子兰心。自从正月里夫妻双双从老家来到这个城市打工后,夫妻俩就再也没有见过一面。大半年的日子,夫妻俩都是靠着脑海里想象着对方的样子度过的,有时候旺财甚至感到兰心的模样有些模糊有些支离破碎了。
其实,旺财和兰心隔得并不远,都在这个城市,坐公交只要40分钟就可以从旺财的厂区到达兰心的厂区。只是兰心的厂里活太忙,从来没有休息日,厂规又很严,职工只有过年回家才可出大门的。
夜幕降临了,城市的高楼大厦亮起了万家灯火。旺财的双腿微微发胀了,他已在兰心的厂区绕围墙转了一个下午了。这个厂子好大啊,方圆有五六里。围墙不高,下半截是砖砌的,上半截是两米高的铁栅栏,铁栅栏的顶端有黑森森的长矛一样的铁尖。铁栅栏的内侧是茂盛的夹竹桃,也许是冬天来得较迟的原因吧,夹竹桃的花期延长了,粉艳艳地开着。旺财瞅准了厂子后墙一个僻静处歇了下来,他吹了吹墙脚下一块石头上的灰尘,懒懒地坐了下来。旺财掏出那个花了100元买来的不知转手多少次的“诺基亚”,拨通了给兰心介绍工作的在厂里打工多年,已经成为一个车间小工头的梅姐的电话。在这个城市,他只记得梅姐一个号码,多少关于兰心的生活情况的简单信息都是通过梅姐转述的。有几次旺财想在电话里听听兰心的声音,可都忍住了——梅姐也忙啊,梅姐也不容易啊,梅姐已经够好的了。
梅姐电话拨通了,梅姐说兰心夜班要到十点,梅姐让旺财在铁栅栏外等,梅姐特别嘱咐旺财别进厂内之后就把电话挂了。旺财对着通话结束的“诺基亚”,依依不舍地将它揣回怀里。旺财真的累了,尽管寒气阵阵袭来,他还是在石头上靠着围墙,将头叩在膝盖上睡着了。
睡着的旺财就回到了家乡。家乡的夜晚多好啊,有月光的晚上,劳作了一天的青年还是有使不完的力气,他们来到村里小溪畔、树丛下,找到自己心爱的人,牵牵手、说说知心话。旺财就是在五年前一个冬天的夜晚上,在村头的稻草垛边,将兰心发展成自己的妻子的。
旺财是在兰心轻轻地喊声中从梦中醒来的,兰心从铁栅栏里伸出手,拍醒了旺财。那一刻,旺财忘记了厂规,忘记了铁栅栏顶的铁尖,他竟然安全地越过了栅栏,真实地站在了兰心面前。两人陌生地对望了差不多有一分钟,然后不约而同地搂在了一起。旺财像一个久别娘亲的孩子突然扑入母亲的怀抱一样,他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兰心,我们不打工了,我们回家种地吧,回家种地我每天晚上都能看到你,都能抱着你!要不给你买个二手手机,那样我就可以天天听到你的声音,哪怕一天只能听一次,我也舒服一些。”兰心的泪同样滚落着:“别傻了!我们不是因为挣钱才出来的?家里许多地方要我们挣钱呢。好好挣钱,别乱花,等我们挣到许多钱了我们就回家……”
“许多钱?”许多钱是个什么概念,旺财不想去算,至少眼前这宝贵的时间里他不想去算。兰心头发上散发的那种久违的暗香令他窒息,他把兰心搂得更紧、更紧……
幸福并没有持续多久,一阵粗暴的呵斥声将紧紧搂在一起的旺财和兰心分开了,两个高大壮实的保安将旺财和兰心带进了保安室。兰心急得脸色惨白,一遍一遍地声明旺财是自己的男人,他只是来看自己的。“自己男人看自己的老婆也不能翻墙,按厂规,翻墙入内罚款300元。”两个保安铁面无私地说。兰心怕保安将这事汇报到厂里而被开除,只好一个劲地求情、认罚。两人掏空了口袋,还缺50元钱,没办法,好说歹说。保安总算答应旺财把自己的“诺基亚”押在保安室,等兰心发了工资再来赎回。
回到自己住的工棚,旺财很沮丧。同伴都取笑他:“和老婆亲热过了?”“亲你个大头鬼!翻墙被抓了,在保安室里呆了半夜,罚了250元,还押了手机。”旺财没好气地说。同伴们都吐出了舌头:“够狠啊!”
夜深了,民工们都没有睡意。在这个冬天的晚上,他们都为旺财叹息:“250块呀,250块就为看一次自己的老婆啊!”250块就为了和自己老婆的一次约会啊!他们当然不会知道,此时旺财的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个问题——快过年了,快回家了,明年春天,还来不来这个城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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