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与其他文学体裁相比,有自己的特性。现在很多诗歌创作违背了它的特性,有随意化的趋势,糟蹋了诗歌的名声!
(1) 集中性(概括性)
诗的集中性主要是指诗的思想内容具有高度的概括性。一首诗可以体现出一个诗人的心灵世界,也可以传达出一个民族的理想愿望,甚至能反映出时代的特征。诗不需要小说式的细节情节的叙述和描绘,它只是某种思想或情感的形象表现,是生活折射在诗人心灵中的投影。一滴水可以见太阳,一首诗可以容纳丰富而集中的含义,有时不逊色于一部哲学专著或一卷历史教科书。正如雨果所说:“诗人每时每刻都要完成哲学家的职责,他要视察攻击者的情况而捍卫人类的精神自由,时而捍卫人类的心灵自由。爱情也和思想同样神圣。所有这一切都不是为艺术而艺术。”
古今中外的诗歌艺术表明,优秀的诗作总是集中表达了某种特定的主题。从狭义上理解,它或者显露出作者顷刻的某种心绪,或者概括了作者的人生经验和感受;从广义上来看,它既代表一个阶级、一群人的心声,也能体现出人类共同的精神,比如宇宙意识、历史纵深感以及对自然的热爱、恐惧和惊叹。真正的诗是能达到哲学高度的,与绘画、音乐、建筑等艺术有着相通之处,是人类心灵的艺术显现。但诗的特性在于它是语言艺术的精华,因此诗的集中性又有其形式上的规定性,要求主题集中、表达集中。
从主题、题材作具体分析来看,我们从《诗经》的许多诗篇中就可以理解到诗的概括特性。
一个场景,一幅画面,一声叹息,一种情调,都是诗。《诗经.邶风.静女》写男子赴密约的喜悦,是一则十分动人的爱情故事,但并无冗长的叙述和描绘,只是剪取了男女相约的一个情景,却有着戏剧般的效果,恋人的形象也呼之欲出。《诗经.魏风.伐檀》写一群伐木工人,一面伐木一面痛斥不劳而获的剥削者,集中反映了奴隶们的反抗情绪。
唐代诗人张若虚《春江花月夜》从月升写到月落,交织着青春的美好和人生的离别之情,具有高度的概括性。“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旷古的思绪,盈于天地之间,人生宇宙浑然一体。
艾青《大堰河——我的保姆》咏叹了旧中国劳动妇女的命运;普希金《假如生活欺骗了你》成为失意者们最喜欢的诗……北岛的《回答》、《生活》,骆耕野的《不满》,韩翰的《重量》,邓荫柯的《假如我们重逢》,蒙塔莱的《幸福》,等等,都是内涵丰富、高度凝炼的优秀作品。
(2)抒情性
诗的抒情性是由诗的本质所决定的。
我国古代诗学将诗的本质特征概括为“言志”与“言情”,其实就是指抒情。《尚书.尧典》:“诗言志,歌永(咏)言。”《诗大序》:“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陆机《文赋》:“诗缘情而綺靡。”严羽《沧浪诗话》:“诗者,吟咏情性也。”总之,诗是抒情的艺术,极富主观感情色彩,最能表达人的喜怒哀乐。
艾青《诗与感情》:“作为诗,感情的要求必须更集中,更强烈;换句话说,对于诗,诉诸情绪的成分必须更重。别的文学作品,虽然也一样需要丰富的感情,但它们还可以借助于事件发展的逻辑的推理,来获得作者思想说服的目的;而对于诗来说,它却常常是借助于感情的激发,去使人们欢喜与厌恶某种事物,使人们生活得更聪明,使人们的精神向上发展。”
别林斯基说,“一部作品可能具有思想,但却没有感情;在这种情况下,这部作品里难道还有诗歌吗?”
贺拉斯:“你自己先要笑,才能引起别人脸上的笑容,同样,你自己得哭,才能在别人脸上引起哭的反应。”
华滋华斯:“一切好诗都是强烈情感的自然流露。”
没有感情就没有诗的艺术魅力。“愤怒出诗人”。
抒情有直接抒情与间接抒情之分。
直接抒情,感情比较外露、强烈。郭沫若《女神.凤凰涅槃》:“宇宙呀,宇宙,/我要努力地把你诅咒:/你脓血污秽着的屠场呀!/你悲哀充塞着的囚牢呀!/你群鬼叫号着的坟墓呀!/你群魔跳梁着的地狱呀!/你到底为什么存在?”诗人对旧世界的愤恨之情毫无掩饰。
闻一多《发现》:“我来了,我喊一声,迸着血泪,/这不是我的中华,不对,不对!/我来了,因为我听见你叫我;/鞭着时间的罡风,擎一把火,/我来了,不知道是一场空喜。/我会见的是噩梦,哪里是你?/那时恐怖,是噩梦挂着悬崖,/那不是你,那不是我的心爱!/我追问青天,逼迫八面的'风,/我问,(拳头擂着大地的赤胸,)/总问不出消息;我哭着叫你,/呕出一颗心来,——在我心里!”诗人的失望和悲愤,在字里行间跳荡,坦露无遗。
杜甫《闻官军收河南河北》:“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诗人欣喜若狂的情态跃然纸上。
汉乐府《上邪》:“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爱情的表达,不是含蓄,却率直得让人感动。
间接抒情,则比较含蓄、婉约,情感隐藏于诗句之中。中国古代的风景诗、咏物诗最擅长间接抒情,情由景生、借景抒情。
杜甫《春夜喜雨》:“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贺知章《咏柳》:“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縧。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这两首诗都抒发了对春天的热爱之情,诗人的感情融入到春雨春风之中了。
李白《赠汪伦》:“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静夜思》:“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这两首诗的抒情方式显然也是间接的。《赠汪伦》以桃花潭为喻,《静夜思》以月光相寄,意味深长。
当代朦胧诗可以说是间接抒情的范畴。
舒婷《思念》:“一幅色彩缤纷但缺乏线条的挂图,/一题清纯然而无解的代数,/一具独弦琴,拨动檐雨的念珠,/一双达不到彼岸的桨橹。//蓓蕾一般默默地等待,夕阳一般遥遥地注目,/也许藏有一个重洋,但流出来,只有两颗泪珠。/呵,在心的远景里/在灵魂的深处。”
顾城《远和近》、《弧线》,梁小斌《中国,我的钥匙丢了》……
俄国诗人莱蒙托夫的《帆》、《云》……
诗的抒情方式更多的是直接、间接抒情浑然一体,而感情总是与思想和形象融合在一起的。诗人的个性特征最明显地体现在抒情方式上。
舒婷《祖国啊,我亲爱的祖国》、普希金《给凯恩》、徐志摩《偶然》、屈原《离骚》以及李白的部分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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