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自己被废弃的“无用”与坚硬之重走进卸空了货的泉州“福船”。
朽烂了肉体、掏尽了生命的躯壳,却平息着惊涛骇浪颠覆道路的喧嚣,在波光潋滟中洗涤得明亮。
巴掌般大小,朝外的一面布满棱角,随时刺破航程上险恶的合围,内里的格外光洁的一面印染着一路的高天云霞、深海潜流,映照着海上不绝奔腾的图景。
东海畔的一个叫“蟳埔”的小渔村里,从此安居着离乡背井的蚵壳,一群群,一堆堆。
从蓝色的“海上丝绸之路”的终端而来,远方的蚵壳,因思念与憧憬,凝定落地生根的不变姿态永远倾听大海。
海成了路,远海近海连成一线,倾听大海也就是倾听故乡。
倾听,永远的倾听。海面上传递的故国乡音,海面上回荡的百舸争游弹奏的地球村祥和动听的福音,海面上飘浮的袅袅炊烟与晨鸡激越的啼鸣……
所有的蚵壳都成了专注倾听的硕大耳朵……
回应入侵
夜的缝隙钻进一只蚊子,我的领空开始不得安宁。
霍地奋起,追击。可凶猛密集的炮火很难击中飞贼……
佯睡。那家伙以为我软弱无能,哼着歌儿,一头扎进我的家园,有恃无恐,肆意抢掠。
狙击的一声清脆,盗贼灰飞烟灭,只留下原本属于我的掠不走的血……
两把刷子
跟随着目光,两道眉毛——两把刷子。
目光到哪,刷子到哪。
你见识了太多起起落落的世态炎凉、人情纷扰,望穿了重重叠叠的五彩斑斓、烟尘斗乱。刷子忙不迭挥动、清扫,不让虚幻与混沌遮挡了视线,模糊了透彻。
繁忙的两把刷子,岁月流水漂洗得愈是浓密茂盛。
几十年过去,老了的两把刷子,愈是精神抖擞……
你眼睛之上警醒着的两把刷子,像是一直在挥、在扫。
难怪你清澈睿智的眼睛,纤尘不敢靠近……
黑
书法家生命的液汁,波涛抑或烟雾,笔下奔腾、挥洒、漂游。
官员一式明亮得发光的轿车,主席台上一溜浓重的西装。
年轻人的头发,严守清澈的眼珠。
种子酣睡的温床,嫩芽崛起的沃土。
黄昏的墓地,乌鸦一串嘶哑的恸哭,一身狂风撩破的缁衣。
不眠的拼搏者缜密的眼圈,灿烂星汉下无边的深邃宽广,毫不留情暴露尘埃的肃穆与纯净……
美的积淀。思想的熔铸。宁静的汇聚。
黑,黑!
夜是它的深渊,源源不绝,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淹没一切杂质的浓郁的色调。
一位肌肤如玉的妙龄女郎,身着黑色连衣裙穿云破雾款款而来,最要命,爱好“审美”的大男人,望酸了脖子、直了眼球。
脆弱如我者,遭遇丑恶之际,两眼紧闭躲避的盲人世界。
绿树烧成炭,奸商的心……
慢行
“慢行”的牌子竖在路口。车辆看见了就放慢了脚步,行人亦然。
没有牌子,“慢行”也应该竖在心间。
步伐从容踩着一颗颗优雅的音符,眼睛就能看清沟沟坎坎,贲张的血脉平复了,柔美的心跳与一路的和风鸟鸣相谐和。
难以察觉的快快乐乐通向悬崖的路上,突然感知深渊的临近,一个急转,倒退。
偶尔停下脚步,扯一片彩云擦擦汗,让目光穿透雾霭直抵前方的山山岭岭……
自虐
阳台上,三角梅花朵把自己的腰身都压佝偻了,还在喧闹着长。
橘园里,橘树挂满果实的一只只臂膀折了,折得一派凄惨!果农焦急地为它们撑起拐杖,撑起空中歪歪斜斜的果篮。
夜深沉,伏案人笔下汩汩流出的文字闪耀着生命的亮色与血色,融入星月,融入微微曙光……
许多花朵和果实一个劲地生长,全然不顾羸弱的肢体能否承受。这样的“自虐”,令人赞美又令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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