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办喜事,请了剧团,呜呜哇哇的乐音很有几分铿锵意味,热闹的气氛立即就飞扬开来。开唱的是个曾经参加过梨园春擂台赛的女演员,声音开阔,戏曲功底很是不错。看她台上很洒脱的展开了表演,那一份舒张让人倍觉精神,喜悦的气氛很是感染了我。儿时那一场场繁华的场景依稀可见。
记得小时候,除了收音机,走街串巷的戏班表演,算是村里比较盛大而又美味的精神大餐了。一般传统的节日里都会演上那么几场,场地很随便,无论村里哪里一片大大的空地就成,最好朝阳遮风并且有那么几棵高大的树木,便于搭建舞台。
说是听戏,其实只有大人们才会聚精会神的边看边听边评论。一部分老人倚着柴垛树干悠闲地闭上眼或者倾听或者熏熏睡去,朝气蓬勃的男孩子在戏台下钻来钻去,嬉笑打闹,追逐不停。女孩子们喜欢三一堆俩一团的嘻嘻吵闹,同时拿眼睛盯着台上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演员,艳羡的情绪饱饱的布满全身每一寸肌肤。唧唧喳喳的我们忍不住会牵着手走进静悄悄的后台,隔着不怎么严密的幕布,弯腰曲背神神秘秘的偷看那些令人咂舌的女演员上妆卸装,看她们并不怎么出色的眉眼,在一阵描描画画中变得靓丽多姿顾盼生情。一身身五颜六色的演出服,把婀娜的身姿衬托的仙女一般的美丽动人,偶尔有一两个调皮的小演员会冲我们做出诙谐夸张的动作,惹得一个个小姑娘心底恨恨的,却又嘻嘻哈哈的互相逗乐着相拥散去。戏班的演出时间最多不过三四天,但听戏的欢乐不会一时半会的淡去,大人们能接连几天的对每一处每一折品评不一,我们呢,则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念念不忘。尤其我们家的孩子,因为有曾经在戏班待过的小婶婶,这么个行内人,便惦记的更加久远一些。小婶婶是个很讲究的人,平日里打扮的清清爽爽,戏班一走,她家就成了我们聚集的地方,我们一群大大小小的女孩子常围着她,聆听她讲曾经的精彩和欢快,戏班的生活,在我们心里,渐渐变得艳羡不已。小婶婶便在兴致好的时候帮我们描眉画眼,穿衣换装,分派角色,但常常是才子佳人的剧情较多。邻家的小姐姐,因为一条长长的辫子,理所当然的做了那些艳丽多姿的女主角,她甜甜的嗓音真的就让佳人穿行在农家窄窄的庭院,除了主角,扛旗的常常占了一大半,而我常被小婶婶点名,做那一个个背着花包袱匆匆赶考的小生,她说我憨憨的嗓音很适合唱这个。大家便一致认可,我一度纳闷,我怎么就不能是那仗剑走江湖的侠客呢?如今想来,许是武侠小说看得太多的原因吧。大家总是可劲的闹腾,我就常被推着搡着赶一出出剧情,很被动。到底是小婶婶家的弟弟看不过去,拈一两本祖父的藏书给我,拉着我离开这个十分热闹的小院,留下那一群继续闹腾。
弟弟其实并不真的为了解救我,我也未必厌恶那一份热闹,只是弟弟喜欢有个人,听他像模像样的讲述,自己刚读过的武侠故事。我常常晕晕乎乎的,听他没条理的兴致勃勃的讲述,心里却盘算着,怎样从他那里得到这一本书来欣赏。弟弟的优越,让他很自信我会眼巴巴的听他讲述,但我的思绪常常飘飞到了九霄云外,及至他询问我听得懂了吗,我茫然的摇头点头时,他就连连叹息我不可救药。那一种少年老成的做派,使我至今忆起还不禁莞尔。但一向自傲的弟弟,也有失意的时候,那就是他不得不喊我姐姐,因为我比他大了十天,他常常高昂着头和我比试,我常甩开他,得意的说,高矮我都是姐姐,这是不可更改的。他也只能一边沮丧去了。但他一直喊我小姐姐,起初我不答应,但熬不住时间长,久而久之就默认了。
一直以为做姐姐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情,后来才知道不总是这样。小学一直和弟弟同班,每次他都让我帮他值日什么的,偶有不情愿,他就说谁让你是我姐呢,男同学大都帮着他,我悻悻然,不过是大了十天。但十天却让我蒙受了很多损失,中学时候走读,母亲常带一些好吃的给我,弟弟常在吃饭时候找我,大模大样的把我的饭菜吃掉后,留下他那些不怎么可口的饭菜,我有时真的委屈,恶狠狠地瞪视他,他却佯装没看到,吃完后一溜烟走人。但他也有很懂礼的时候,总在来来去去的时候,用自行车载我。只是我不愿意让人看到我和他一起,总是没到校门口就跳下来,他却总是千方百计的加速,好在我脚步轻盈,每一次我都用很响的笑声,嘲笑他的失策。他依然嬉笑。我以为弟弟就是这个样子了,但那一次无意的嘲弄,却让他十分受窘,这是我没料到的。那次他不小心骑车从桥上滚了下去,索性没什么大碍。我的同学告知我,(她是唯一的目睹者)及至放学后见了弟弟,我嬉笑:“据说你今天完成了一个高难度动作,确有此事?”他的脸微微一红,没做任何分辨。我感觉很尴尬,但也没做任何言语。也就从那时候起,我不再和他随意的调侃。渐渐的感觉弟弟越来越把我当做姐姐看待了。
有些人有些事总被放在某一些隐秘的角落,即便不常翻晒,依然清晰无比,不经意间就跃入你的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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