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下决心拔牙了。至始至终怀着对疼的恐惧和对这颗伴我六十年的牙齿的不忍,我走进了医院......一所大医院。不是矫情,是听夫人的劝告:“专门的口腔医院保险。”夫人领我去,她怕我晕过去。
大医院人多,排队领卡,排队挂号,排队候诊......终于,在忐忑不安的焦虑中听到导医护士呼叫我的名字......我躺倒在柔软的诊疗床上,探灯刺眼地亮着。右首,手术台边漱口盂池有鲜红的血迹,暗示我有患者刚失去了一颗牙齿......护士小姐正在清洗盂盘,一个小姑娘——医生走了进了,她接我的诊。白大褂,戴着眼镜,文质彬彬地瘦弱得单薄,她俯下身,我向她吐诉着痛苦:“诺诺,这颗,这颗......你们说的什么智齿......疼......”,她俯下身:“别紧张,我看看......”,她把探针伸进我的口腔:“张大嘴。”......她说:“我叫老师看看......”“您稍等......我去叫老师看看......”,老师来了,一个中年妇女,也戴着眼镜,却是沉稳,老师说:“拔!”我的牙被终审判决了......死刑。
仰面躺着,我的嘴始终张着,口水不断流入喉腔......注射麻药,疼,我出汗。
等了片刻,小姑娘拿探针拨拉点刺敲击我的牙......
“有感觉吗?”
“有。”
“有感觉吗?嘴唇?”
“有。”
“......”
“有。”
“怎么回事......不敏感?对麻药?不会吧?”
弱女子脑门开始出汗,我看到了,她紧张,我窃笑......
“我试试。”她等不急了。
她拿起一把锃亮的钢钳......我感到她的手在颤抖。
突然,一疼,钳子的外口夹到了我的嘴唇,我“呜呜......”,我用手指指我的下嘴唇......
“对不起,对不起。”小医生额头的汗珠滴在了我的脸上......
我的头随着钳子的扭动扭动着。
终于......一颗洁白的牙齿被撬出了我的嘴巴,它被钳子夹着,它滴着血......我匆匆地瞥了一眼,闭上了眼睛。“啪啦”一声,我知道,那牙被扔到托盘里。
......
走出了医院的门,夫人说:“女孩子真不该学牙医。”
我记得,我最后问小女子的话是:“不会拔错吧?”那时,小女子正在低着头数被拔出的那颗牙的牙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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