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申年立冬前,天气和我的心情一样,动不动就阴沉下雨,气温连续下降,加之年龄的缘故,感觉冷得厉害。最冷时候的行头早早登场了,浑身裹得紧绷绷的。温饱的确是压倒一切的需求,也就顾不得肢体的僵硬,一天上班下班,吃饭睡觉重复着。有两次去宝鸡办事,吃饭时候觉得热了,躲进卫生间,脱了保暖内衣,才稍微清爽些,才明白自己真的穿得太多了。一年之中,最怕乍冷乍热的时候,因为没有适应,感觉也有些不准,往往乱穿衣,让人狼狈窘迫。
早就预备要花两天时间,去宝鸡出席媳妇堂兄止木女儿婷婷的婚礼,怕遗忘了,在手机记事本里做了记录。放下平时就忙碌愁烦的工作,毕竟要去参加的是大喜事,似乎一切烦恼都被秋风吹散了,内心十分轻松。
媳妇这个堂兄,其父小时候被抱养了出去,故改别姓。家在县城周边一个村子,兄弟姊妹众多,家境很是贫寒。改革开放后,去宝鸡闯荡,从卖干鲜果小本生意起家,慢慢手头富足殷实,带动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也在宝鸡发展,搞商品流通,经营店铺,日子愈发好了起来。膝下一儿一女,女儿大,儿子小,都给在宝鸡买了房,也就算是宝鸡人了。人都是要寻根问祖的,毕竟是一个爷爷,若干年后,就和我们联系上,并慢慢热络起来。他父母亲去世,家中大事小情,我们都会去行礼。这次女儿的大婚之喜,自然是提前专门给我们通知了的,我们也自然当作大事对待了。
11月4号,是个周五,早晨睡了个懒觉,驾车前往嘉隆国际酒店。赶去的时候,不迟不早,刚好坐席。在西府,“添箱”是女方在婚礼前一天待客的习俗,相对简单一些。所谓“添箱”,顾名思义就是往箱子中添加东西。按照风俗,是要男方在结婚先一天,把箱子背去女方家里,然后女方待客收礼,给闺女装陪嫁物的。结婚当天,就这个专门装陪嫁物的箱子,还要物色两个男童抬去男方家里。现在人早不用传统意义上的木箱了,也就不要背箱子,更不用抬箱子了。在过渡时期,曾经还保留了一段时间应名抬箱子的人,啥事也没有,去了后,还有红包派发,很是舒服。
一场添箱酒席,气氛还算热闹,我坐的这一桌,就我小舅子和止木妹夫喝酒,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加上旁人劝敬,两瓶酒都喝完了。这个妹夫姓王,是河南巩义人,宝鸡号称河南人的第二故乡,好多河南人在此扎根落脚,结婚生子,成家立业。好多年前在宝鸡,河南话就是最流行的官话,便是最好的说明。王妹夫长得敦实粗犷,为人灵活,说话乖巧,甚是讨人喜欢。酒刚一开喝,脸上就有豆大的汗珠滚落,仿佛干了重活,或者正在三伏天,让人看得也热了起来,非常有趣。我问他这是咋回事,他说他一直这样,无论寒冬盛夏,一喝酒就流汗,大伙都说这是代谢好,适合喝酒,他就喝得更欢了。
王妹夫在宝鸡最繁华的经二路,有三个烟酒小百货店铺,还和止木弟弟合伙在学校有小超市,早已在宝鸡买了楼房,日子过得很是滋润。饭罢席散,我们步行来到他一个门店游玩。这天的日子真是太好了,晴朗得没有一丝云彩,天蓝如洗,太阳也开心得不行,一张圆圆满满的笑脸挂在天上,难得的小阳春。我们坐在经二路北面的步行街边,懒懒地晒着太阳,絮絮叨叨地说着家长理短,喝着上好的绿茶,磕着瓜子,感觉时光如此美好,所有的烦恼都随着吞云吐雾的烟云四散而去。多少次路过这里,都是行色匆匆,今天,因为一件大喜的事情,能和家人闲坐,看行人如织,听商家叫卖,释放积压的情绪,惬意得很。生活原来就是这样山重水复,柳暗花明,让人看不破红尘,也永享不了安逸,总是五味杂陈地过着一天又一天。
就在神侃正劲的时候,止木结束了酒店的事情,也来到我们坐的地方。今天的添箱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也在宝鸡发展的弟弟一家没来,止木一直和弟弟不和,原因简单也复杂,他说弟弟太小气,没法打交道,但他弟弟和他妹妹都说是他财大气粗,心胸狭窄。作为亲戚,我们管不了家务事,只能两边劝和。不管怎样,女儿这么大的事情,给自己的亲弟弟通知一声,也是必须和应该的。不说就是你的不对,说了不来则是他的失礼。这不,他弟弟没来,他妹妹也借口生意多,就派她女婿王妹夫一个做代表,也用没来以示抗议。
明天就要送女儿出嫁,我们少不了要去止木家里的。他买了两套商品房,都在装修。现在租住的地方,是位于新华巷的一处老院子。窄窄的胡同,满是小饭馆,这是老宝鸡的缩影,也是为数不多的仅存的街巷之一,让人似乎走进了三十年前的宝鸡。不深的院落,两间北房拐带着一间东房,芦苇竹席棚的屋顶,很是亲切。他不停解释没有搬进新楼,条件简陋,让大家委屈了。我却连声说好:你这地方,再过几年,怕是想找也难找了,美得很。一间屋子好不好,新旧倒是其次,就如同初见一个人,虽穿得很朴素,哪怕衣服有补丁,但是恰如其分的得体,一尘不染的洁净,也就不由得刮目相看了,那补丁,也一定会很是顺眼的。
一屋子人吃着苹果,梨子,说着即将大婚的婷婷的恋爱经历,欣赏着止木夫妇给女儿做的陪嫁物,气氛融融,亲情荡漾。止木在兴头上,从门后的箱子里,拿出了自己这几年收藏积攒的钱币和贵重物品,一一让人欣赏。说着说着,还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存单,原来这就是明天他要在婚礼上给女儿的红包,也是给女婿的改口费。我接过来一看,整整十万元,不由得啧啧赞叹。大家都感慨万千,有说止木这几年确实赚钱发财的,有说止木对女儿大方舍得的,直说得止木洋洋得意起来,原本就很大的肚子挺得更高。我不禁来了开玩笑的兴致,对止木媳妇说:你看他这肚子,一方面自己心宽体胖,一方面也多亏你这个媳妇务弄得好,谁一看都知道是个大老板。
五号结婚这一天,天气更加晴朗,气温一再回升,我提前脱了秋衣,上衣只穿了件棉衬,微风一吹,浑身舒服,就好像初秋或者春天的光景。止木为女儿特意在附近酒店预订了一间豪华套房,作为迎娶的闺房。我作为长辈,心情大好,也不用谁派,直接抱了件陪嫁物,随大家步行给拿到那个酒店的房间去。在酒店27层的楼道,我和王妹夫闲聊着他的生意,不时从楼道窗户瞭望。深秋的宝鸡,笼罩在一片金黄色中,高楼林立,行人如蚁,车水马龙,一派繁华。
就在这个时候,接到止木电话,让我下楼去他那里,有重要事情商量。我赶紧乘电梯下去,一路琢磨会有啥事这么紧急。
我刚到门口,止木已在那里迎接,一见面就说:“姐夫,你也知道我大字不识几个,怕给咱丢人,明天的婚礼上,有劳你代我发个言。”我看他诚心满满,不好推辞,就说,只要你信任,没问题的。一旁的岳母帮腔:“你就代咱这方亲戚讲个话吧,刚止木很为难,我推荐的你。”
酒店门口,前来迎亲的车队,一溜红色,虽不是豪车,但也整齐喜庆,鞭炮声一阵紧似一阵。我随便找了个车,坐了上去。
车队沿着东风路,金台大道,陈仓大道,一路向东,在卧龙寺那里拐进了一个村子,王家崖水库就在附近,这个地方我办案曾经来过。
车快到的时候,远远的就有婆家人员出来迎接。大家有说有笑,十分热闹。就在院子外面的空地上,搭建了一个长长的棚子,棚子的里面,还有一个举行婚礼的小小舞台。现在农村过事,都是专业服务队提供宴席和婚庆服务,服装都是一致的,人员也训练有素,省却了很多麻烦。
同一时代的婚礼,几乎都有同样的程式,主持人练就的嘴皮子,能把新郎新娘折腾够,也能把现场气氛烘托够。那天的主持人果然也很是了得,既潇洒帅气又口齿伶俐。新郎姓马,我是第一次见,个头高高的,眼睛稍微有点眯,除此之外还算英俊。婷婷经过化妆,显得愈发妩媚动人,柔情款款。两人是婚礼绝对的男女一号,面对主持人的刁钻,发挥得很是出色,配合得很是默契。
在新人向双方父母行礼的时候,男方把叔叔婶婶伯父伯母也都请上了台,和自己父母并排而坐,一一鞠躬致敬,一一甜蜜称呼,有一种大家庭的风范和气度,值得赞赏。
秋末冬初的马家大院,沉浸在一派不是节日胜似节日的气氛之中,在新郎新娘对岳父岳母公公婆婆的声声呼唤中,在前来演出助兴的歌声里,在来宾划拳碰杯间,一对新人开始了全新的生活。婚礼是两个人的,喜庆是属于大家的,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在一次又一次婚礼中,得到充分展示。人类也在一个又一个婚姻后,得以生生不息,绵绵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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